二人走了半刻, 到了拴著馬車的小林子。
顧時行與她說:“來得匆忙,並未多做準備,略有簡陋。”
蘇蘊應了聲:“不打緊。”
可在蘇蘊掀開簾子正欲上馬車之際, 動作頓住了, 帶著幾分錯愕之色的看了眼寬敞的馬車。
馬車上鋪有被褥,有軟枕,更有一塊極大地貂皮。
便是沒有上手, 隻是循著淡淡的燭光望去,也知皮子是何等的鬆軟,暖和,更知價值不菲。
而在馬車裡邊還有一個食盒和小爐子。
蘇蘊沒有進去, 而是踩著腳杌子, 轉身看向虛扶她上馬車的顧時行, 略一挑眉:“顧世子, 這就是你說的並未多做準備, 略有簡陋?”
顧時行平靜的抬眸看著她:“與你先前在侯府所用, 確實簡陋。”
蘇蘊無奈:“前塵已去,世子莫要再提了。”
顧時行也沒有說旁的話:“走吧。”
蘇蘊進了馬車。
顧時行點了馬車兩邊的燈籠,才驅趕馬車離去。
蘇蘊沒有太矯情不用馬車的物件。把爐子點上了,放在了帷簾後邊,也就是顧時行的身後。
顧時行也感覺到了背後的暖意,嘴角不自覺地傾瀉一絲笑意。
寒風凜冽, 倒也不覺得冷。
因天黑又下了雪,路不好走, 所以馬車有些緩慢。
蘇蘊在用完晚膳後已經睡了一個時辰了,再者四周又是風聲,狼嚎聲, 馬車再平緩也是睡不了。
蘇蘊看了眼蓋在自己腿上的貂皮,眼中多了幾分疑惑。
她倒是越發地看不明白顧時行了。
對她有所照顧,可以理解是對連累了她,誤會了她的虧欠,可體貼到這般倒也沒必要吧?
她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
蘇蘊靠著車廂,忽然就開了口:“顧世子,人真的尋到了?”
顧時行“嗯”了一聲,與她道:“有個人,頸項後有傷疤,形似蜈蚣。”
許是天氣太冷了,來回趕了幾乎一個時辰的馬車,顧時行的嗓音有兩分沙啞。
聽到那人頸項後有傷疤,蘇蘊略一愣怔,覺得有些不真實。
不成想,真的能在茫茫人海中尋到了個頸項有疤的人。
感覺到了車廂裡的人的沉默,顧時行又道:“雖有八成把握確定就是你口中所說的人,但背後的人還沒找到,便是找到了,或許對那人來說也暫時沒有太大的影響。”
車廂裡邊的蘇蘊回過了神來,淡淡的笑了笑,很是明白的道:“便是現在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可我也想知道,而且那人也是與你對立的,始終都會有正麵的對上的那天,不是麼?”
“是”
始終都是要站到對立麵的,她這話並沒錯。
“如此又有什麼區彆呢。”始終要應對上的,顧時行也不是軟柿子,她隻管等著他的好消息。
一會後,外邊傳來顧時行的聲音:“去到宅子,你把馬車的帷帽戴上,莫要露臉。”
蘇蘊看了眼車廂,確實有一個帷帽。
二人一路上再也沒有幾句話,到了宅子那處,馬車直接進了宅子。
蘇蘊從馬車下來之前就已經戴上了帷帽。
宅子中的暗衛瞧見自家主子帶回來了一個姑娘,都暗暗的瞪大了眼,更彆說那姑娘下馬車的時候,還在一旁看著,好似怕那姑娘下馬車的時候摔了似的。
有些個暗衛覺得不可思議,都不約而同地望了一眼飄下來的雪花,心底納悶的道——這下的確實是雪呀,但他們怎麼就覺得下的是紅雨?
這些個暗衛,基本上都是跟了自己主子十幾年的,有些個還是與自家世子在寺廟裡邊當了七八年的俗家弟子的,所以看到冷淡的世子帶著一個女子回來,皆是驚愕。
他們還以為世子寺廟待久了,真的清心寡欲得沒了七情六欲呢。
馬車一進來,就有人去與墨台說了。墨台是個機靈小夥,掐準了世子回來的點熬了熱湯,聽到人回來了,忙端著兩碗暖身子的熱湯前來。
“天氣寒冷,世子和姑娘先來喝口熱的吧。”
顧時行看了眼身旁的蘇蘊,道:“一會我與你過去。”
蘇蘊點頭,並未出聲。她是知道的,顧時行在這,定然有暗衛,她不想出聲暴露自己的身份。
上輩子,蘇蘊曾來過兩回這宅子,一次是隨著婆母來普安寺上香求子,一次是老主持圓寂的時候,陪著顧時行來的。
隨而進了廳中,墨台把熱湯放下,便退出了屋外,還貼心地把廳門給關上了,好不殷勤。
湯是魚湯,冒著熱氣和香味。
顧時行把沾了雪花的兜帽掀下,端起了一碗,遞給她:“先暖身子,一會再過去。”
蘇蘊在馬車裡邊倒也沒有多冷,但看了眼沾了不僅是披風,便是臉上都有些風霜的顧時行嗎,有些遲疑。
寒風凜冽地趕馬車,一來一回的,該暖身子的不是她,該是他。
她若不喝,他也是不喝的,會直接帶她過去看人。本想要直接去認人的蘇蘊,看到他這模樣,覺得自己若是拒絕了,就有些不厚道了。
想了想,還是帷帽取下,接過了熱湯,道了聲“謝謝”。
端著熱湯,坐在桌子旁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顧時行也坐在了她的對麵,端起湯碗,斯文優雅地喝著湯。
二人坐在桌旁,安靜無聲地喝湯,倒有些像是回到了上輩子同一桌用膳的時候。
他略感溫馨。
魚湯喝完,倒是暖和了許多。
出屋子之際,蘇蘊戴上了帷帽。
下邊的雪越來越大了,蘇蘊正欲步下階梯之際,頭頂多了一傘。
蘇蘊抬頭看向顧時行,隻見他俊美的臉依舊清冷寡淡,什麼情緒都看不出來,但卻貼心得讓人不自在。
到底沒說什麼,還是隨著他去了關押人的地方。
宅子沒有那等專門關押人的地方,所以把人關在了柴房裡邊。
守在柴房外邊的暗衛,竟破天荒的看到冷清的世子在給一個女子撐傘,愣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忙行禮:“世子。”
入了屋簷之下,顧時行收了傘,麵色清冷點了點頭,問:“人如何了?”
暗衛不敢多看一眼戴著帷帽的姑娘,正色道:“捆綁在裡邊,怕他有什麼壞心思,用了藥,意識是清醒的,但四肢乏軟得鬨不起來。”
五個人裡邊,隻有一人後頸有疤,顧時行也就讓人單獨的關押了起來。
若是確定了這人就是當初在蘇府算計他和蘇蘊之人,旁人也不用再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