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仔細端詳著鏡子中的自己。
還是人的時候,艾琳娜無疑是漂亮的,還很瘦。儘管她小時候沒有前世的記憶,麵對盧恩頓的餐桌,確實也難變胖。所以現在即便腫了一圈,她的身材看起來還在正常人範圍內,值得慶幸。
需要注意的是深紅色皮膚,紅色總會讓人聯想到血,一看就不像人。
“要是有粉底就好了,”在她的想法裡,把皮膚顏色遮蓋一下,獠牙藏起來,再戴上麵紗,應該不會嚇到仆人們。
她翻找著梳妝台,台麵上有一瓶杏仁玫瑰水,一罐豬油、燕麥、玫瑰水製作而成的膏劑,這兩瓶是家裡按照書上配方自製的護手用品;一小瓶迷迭香花水洗發,一瓶加了百裡香的橄欖油護發;一瓶接骨木水用於洗臉,一罐用1份蜂蠟、4份橄欖油和少許玫瑰水製作的潤膚膏日常護膚,一瓶甘油,冬天拿來塗臉。
盧恩頓並不提倡化妝,因為女王公然宣稱化妝品粗俗不堪,大部分人更提倡天然美,他們認為化妝是一種偽裝,還會對健康產生威脅,品味低下和不誠實的人才會化妝。所以“有品位”的女性隻能靠掐臉蛋、咬嘴唇來讓臉上自然發紅。
艾琳娜從梳妝台上找到的、唯一能遮蓋皮膚的,隻有散粉。
說是散粉,其實就是澱粉,從洗衣服的澱粉盒子倒進散粉罐子裡的,裡麵加了鳶尾根調香。
母親一直堅持自製護膚品和化妝品,並告訴她們,“如果不知道市場賣的護膚品有什麼成分,就不要用。”
她也聽說過市麵上有白鉛做的散粉、加了硫化汞和水銀的腮紅……大家都知道那東西有毒性,也不知道誰會去買。
艾琳娜小時候圍觀過母親化妝的過程,很簡單,塗上潤膚膏,然後往上麵撲粉,出來的效果和粉底液的很像,就是色號白了很多,也不持久。
問題在於,她沒洗臉,而且家裡沒有自來水。大家用的水都是向小攤販買的,有商人從本地井中運水到各家各戶,但母親總覺得有股怪味,買的煮茶用水都是從遠處的愛普森運來的,據說還有從巴克斯頓運的,那裡是溫泉聖地,更遠,花費也更高。
想要洗漱肯定不能直接去有水的廚房。廚房位於住宅的地下室,且不論從她所居住的二樓到地下室會遇到多少人,廚房屬於主廚的領域,就好像主人不能隨便進入仆人的臥室一樣,坎貝爾夫人也不會隨便進入廚房,小時候的艾琳娜可以模糊這條界線,十四歲的她已經不能這麼做了。
但是,就算變成弱化版吸血鬼了,她也無法接受不洗臉化妝!
無奈之下,她隻能拉了拉床前的搖鈴繩子。
搖動的繩子順著機械設備傳導到地下室,刺耳的鈴聲驚動了正在仆人廳吃早餐的仆人們。
“是艾琳娜小姐,”一片沉默中,女仆瑪莉提醒道,“我想應該不會是她的幽靈在搖鈴,不是嗎?”
坎貝爾家的仆人不多,兩名家事女仆,負責家裡除了廚房的大部分打掃工作;一名主廚,她需要準備家裡所有人的餐食,包括采購食材;一名幫廚女仆,負責洗碗、打掃廚房以及幫助主廚整理食材,以及,外加一位馬車夫,負責駕駛和保養馬車,一位小馬夫,專門照料馬匹。
主廚無疑是在場仆人中身份最高的,但她隻在坎貝爾家工作了一年,資曆較淺,未能充當調解仆人們的作用,無法及時阻止仆人們的風言風語,瑪莉在家裡工作最久,這時候諷刺一句,她完全可以理解。
“艾琳娜小姐已經一天多沒用餐了,”主廚起身道,“我再去看看有沒有更多食物。”
坎貝爾家的日常早餐是主廚的手作麵包,通常於前一天做好,因為使用爐灶前需要先清理裡麵的灰燼、塗上石墨、燒水、等待整個爐灶熱起來——這個時候可以直接吃午飯了。因此早上想吃烘焙的食物,主廚得前一天做好,這樣隻需要加熱一下,不用等整個爐灶熱起來。
不是所有主廚都會自己做麵包,但是作為一個會做麵包的主廚,她嘗過附近所有麵包店的麵包,還是選擇了自己做。她能嘗出來那些麵包或多或少加了白堊粉,或者明礬,就算麵粉裡不加,牛奶裡也有可能加點料,或者使用變質的牛奶。加了東西的麵包隻能騙那些從沒吃過真正麵包的可憐人,但凡嘗過好麵包,都能判斷出它們的差彆。
主廚做麵包時用的牛奶,是街頭擠奶女工牽著奶牛、來到宅子側邊小門現擠的,她們擠奶的時間很長,要的錢卻很少,坎貝爾夫人會額外多給一點小費,因此牽來坎貝爾家的奶牛都是最好的。
灶上已經煮好了燕麥粥,加上吐司麵包、培根、雞蛋這些常見食物,為了補償昨天一整天沒吃東西的艾琳娜小姐,主廚額外熱了一塊麵包卷、一條煙熏黑線鱈魚和抹在麵包片上的橘子果醬,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葡萄酒,備注,自己釀的。
坎貝爾夫人不相信市麵上所有看不到食材的食物,主廚和她一樣。
把這些食物放在托盤上,幫廚女仆向樓上走去,女仆瑪莉提著一壺水跟在她後麵,兩人走後梯到達二樓艾琳娜的房間,敲了敲門。
“放在門口好了,”聽到動靜的坎貝爾家大女兒走出來說,“她不想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