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有這個膽子!
話音未落,他的臉
色驟然一變:“少府監內人多手雜。我隻能保證自己未曾做過此事。”
但他沒有,並不代表其餘同僚未曾動過這份賊心。
覆巢之下無完卵,若是陛下執意追究,他們這些接手過這批軍備的官員皆要連坐。
誰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眉心冒汗,伸手抓住女兒的衣袖:“般般,你得救爹。”
江螢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心跳聲也隨呼吸而微微紊亂。
許久,她咬唇輕輕點頭。
*
夜深如墨,沉靜如淵。
容隱並未提燈,獨自行走在漫長的宮道。
兩側遊廊寂靜,天穹上弦月如鉤。
簷下懸掛的風燈結著深紅的穗,象征著年節將近。
似曾相識的場景。
容隱眉心微皺,行走間步履不覺快了幾分。
宮中的夜色深不見底,遠處似有水聲澹澹,混合著宮人們刻意壓低的語聲:“快,來搭把手……”
伴隨著他們的語聲響起,漆黑的湖水自四麵八方湧來,迅速浸透他的衣袍,沒過他的頸項。
他神情微寒,加快步伐涉水而行。
禦河邊的宮人抬首看見他,驚呼著四散而逃。
漆黑的禦河裡,似有人正在掙紮。
容隱俯身伸手,準確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被他救起的是一名陌生的少女。
秀臉蒼白,烏發濕透,單薄的衣衫貼裹在身上,心口處的起伏緩慢而微弱。
脆弱得像隻被雨水打落在地上的蝴蝶。
“江螢。”
他深深皺眉,念出她的名字。
昏迷的少女在他的懷中徐徐抬起明眸。
她的眼睛黑如墨玉,眼尾氳著胭脂般薄紅,微微上揚的弧度柔媚嬌嬈。
“救我。”她瀲灩的紅唇張合著,喃聲吐出字句。
她離得太近,潤澤的紅唇都快要碰到他的手臂。
容隱並不習慣與人這般親近。
他垂落眼簾,放下懷中的少女。
天邊晨曦微明,江螢仰著臉安靜地看他。
她赤足踏在水裡。
原本緊裹在身上的濕衣漸漸褪儘,烏緞似的長發勾纏著她瑩潤玉直的小腿。
她涉水向他走來,玉白的手臂如水草般緊緊環住他的腰身,殷紅滾燙的臉貼上他的胸膛。
當他的指尖觸及到少女瑩潤的肌膚時,他亦自東宮的幃帳後醒來。
銀魚白的幔帳低垂,明燦天光自帳底透來。
放在桌角的銀質更漏已敲過未時二刻。
如今正是晌午。
容隱微垂眼簾,抬手摁上眉心。
荒誕的夢境。
不知是這些時日歇息得太少,抑或是夜有所思的緣故。
他竟同時夢見兩樁他刻意回避,不願提及的事。
舊與新,殘忍與糜豔。
塵封在記憶裡的事與將要嫁給的他的少女繚繞到一處,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散。
寢宮內的地龍燒得過熱,夢中的場景再度糾纏上他。
少女雪白的肌膚,鮮豔的紅唇,勾纏在玉直小腿間的烏發……
“段宏。”容隱打斷思緒,披衣自榻上起身:“備冷水。”
未時將儘。
容隱從浴房離開。
他的墨發新沐過,此刻並未束冠,僅是以一根發帶攏在肩側。
春日裡微涼的水珠滾在他的頸間,將他繡有銀紋的衣領微微濡濕。
他行至東宮內的書房,再啟唇的時候,語聲已是素日裡的平靜:“將今日的奏報送來。”
“是。”段宏應聲,將一整遝文書送到他的案前,並自其中抽出一張雙手奉上:“殿下,未時送來的奏報,江家出事。”
容隱執筆的動作微頓。
他自長案前抬起眼簾:“少府監江家?”
“是。”
段宏再應,還未多言,另一名侍衛便自廊上疾步而來。
他比手向容隱通稟:“殿下,少府監嫡女江螢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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