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刃說著,神色也是有些動容,頗為讚歎的說道:“他本身便已經成為了一種道。”
程露聽完叢刃的這番話,再次去看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書生時,目光也帶了一絲尊敬。
“原來如此。”
“不止如此。”叢刃輕聲說道,“卿相將他帶來南衣城這座懸薜院當大先生,便已經意味著,人間以後不走舊道,要走他的新道了。”
程露對於叢刃的這番話卻是並不讚同,搖搖頭說道:“青牛出函穀而大道現人間,人間走了兩千多年的道,一個書生能夠改變什麼?”
叢刃平靜地反問道:“函穀觀還在嗎?”
“不在了。”
“但是他雲胡不知還在。”
程露一時間竟是沉默下來,看著那個雲淡風輕裡還帶了些羞澀靦腆的書生,喃喃道:“這種便叫做絕世之才?我卻是第一次見。”
叢刃想了想,說道:“其實你不止第一次見了。”
“師叔的意思是?”
叢刃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而後向著一旁樹下看著自己的指頭的南島,說道:“這裡還有一個。”
程露看向那處,然後愣住了。
方才南島與白裙女子的對話他們當然聽見了的。
隻是沒有想到,他居然真入道了?
程露震驚的看著南島指頭的那一抹充滿著道韻的天地元氣,陷入了沉思。
我是不是玩得還不夠極限?
一刻鐘前。
白裙女子告訴他,要想入道,首先需要先感受到大道的存在,也便是雲胡不知所講的,青牛五千言第六章中,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南島問如何感受,白裙少女簡單地教了他一段口訣,乃是後人用以內照靜心之訣。
——須先閉目靜坐心無旁騖,而後以神返照山根,觀想明月於山根升起,而後有熱流自眉心彙聚,引之入天靈,下檀中,複而下泥丸宮,反複行之,有玉液生.....
倘若具備修行天賦,便可以看見自己未曾開掘的神海。
南島依言照做,閉目內照。
然後愣在了那裡。
神海之中,一片膏盲,那輪觀想明月才始升起,便有一道決然劍意自天上而來,斬破明月,高懸於神海之中。
明月被劈開,碎作無數銀光,彌散在神海中,而後神海之中千萬劍意自生。
南島尚且怔怔地看著自己神海中的變化,便見劍意突然向著四麵八方激射而出,在最初那道劍意懸浮的地方,有一株桃樹迅速生長,那道劍意落在兩條開滿了桃花的枝條之上。如同被人捧著一般。
與此同時,在自己心口那處原本隱沒下去的桃花印痕,突然開始灼熱起來。
第二片桃花變得血紅。
南島以一種奇妙的視角看著自己身體上的變化,隨著那朵桃花的顯現,南島看見自己的血脈經絡之中,竟是有如桃枝一般,無數桃花開始盛開,而後又迅速的枯萎,化作如同灰燼一般的存在,沿著血管一點點湧入心臟。
而後那枚桃花印痕再度隱沒下去,再不可見。
南島驀然想起了那晚在水下的那個白衣男子。
還有那句——我叫桃花,為你捧劍而來。
原來自己的身體裡,藏著的未知遠比想象的要多。
南島覺得有些興奮,但也有許多惶恐。
此時神海之中無限寂靜,有場灰色的‘雪’落了下來,盛開的桃花與肅然的劍意一同安靜地止息在了這場雪中。
南島不知道那場大雪代表著什麼,桃花又是何意。
但是他似乎明白了那道劍意是什麼東西了。
就是自己的穀神,或者說,他劈碎了那輪明月,代替了原本應該存在的穀神。
因為外界的天地元氣,正在從四麵八方而來,不斷的沒入那道劍意之中,就像一棵種子一般,在經曆了漫長的壓抑之後,開始狂野的吸收著天地間的元氣,狂野的生長。
是謂以溪穀存之,穀神不死,綿綿而不絕。
於是大道而來。
南島睜開眼,看著自己指頭那道道韻雋永的天地元氣。
天地元氣出體,顯然已經入道。
正想要問一下白裙女子那些神海裡的東西,便看見了叢刃那平靜卻富有深意的目光。
於是他將話收了回去。
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我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