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相喝著酒笑嗬嗬地說道。
秋溪兒看了許久,聲音清冷地說道:“他是人,我是妖,是有是無,並不重要。”
卿相搖著頭說道:“你看你說的是哪年的話,人妖共存已經千年之久,天下有情眷侶,又何必在意人妖之分?”
秋溪兒回眸靜靜地看著卿相,說道:“那您這千年來,為何不找個人間女子作為伴侶?”
卿相平靜地說道:“家師遺願未成,我又怎麼敢懈怠?”
“您已經讓半個人間都擁有懸薜院了。”
“那終究還有半個不是嗎?”
卿相仰頭飲酒。
二人一同看著暮色下出劍的少年。
“你應該便要回崖上了?”卿相問道。
秋溪兒點點頭,說道:“三月十五,萬靈節之後。”
卿相沉默少許,繼而輕聲笑著看向人間南衣城,說道:“是的,萬靈節,萬物生而有靈,是人是妖,又有什麼分彆呢?”
秋溪兒安靜地站在欄邊,卻是驀地長久地看著那個少年。
卿相抬手接住了一片風裡飛上來的梅花,卷成酒杯,倒了滿滿一杯酒,說道:“人間需要敬那個人一杯。”
秋溪兒看著卿相的動作,卻是有些疑惑地問道:“卿師到時莫非不在南衣城了?”
卿相鬆開酒杯,看著它垂落下去,平靜地說道:“黃粱那邊出了一些事情,我需要回去看看。”
“還是青師屍骨的問題?”
卿相沉默了許久,看向南方,那片寬廣的大澤以南,像是起了一場莫大的風。
“或許不止。”
卿相神色有些凝重,緩緩說道:“有人說看見了鬼。”
“黃粱曆來修巫鬼,什麼鬼能讓他們這樣害怕?”
“山鬼。”
秋溪兒沉默下來。
大風起兮。
南島握著劍一直練到了晚上,才歇息了下來,坐在湖邊休息著。
一湖春水盛著明月,偶爾有落花墜入,漣漪陣陣。
月明本是相思玨。
卻照人間如雪。
南島覺得自己也有些寂寞如雪了。
坐了好一會,南島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落花,便要離去。
卻是驀地發現,秋溪兒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靜思湖,便站在幾步外,月色下的人兒分外清冷。
“今日還沒走?”
南島撓撓頭說道:“今日進展太慢,想著先生或許生氣了,便想多練一會。”
秋溪兒看著湖水說道:“我沒有生氣,隻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先生想起了什麼?”
秋溪兒轉頭看著南島,平靜地說道:“想起了一個人。”
南島沉默下來,低頭看著湖麵,久久沒有說話。
許久,南島將手中劍在腰間係好,然後向秋溪兒行了一禮,說道:“我先走了,先生。”
“嗯。”秋溪兒平靜地點點頭。
南島踩著那些落花小道緩緩地走著。
走了好一會,卻是回頭看著湖邊的白裙女子,輕聲說道:“我明日下午還來嗎?”
秋溪兒平靜地說道:“你想來便來,不想來便不來。”
南島重新低下頭,而後緩緩地走出了靜思湖。
秋溪兒靜靜地站在月光下,看著湖中的落花。
卻是想起了卿相的那句話——少年情懷喲。
這應當是才始見到的第四日。
那少年便當真這樣癡迷?
秋溪兒有些茫然的看著湖水。
然後身後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秋溪兒正想回頭看,卻被人死死地抱在了懷裡。
少年燥熱而急促的呼吸便在耳邊。
“先生,不要想他,想我好不好?”
秋溪兒愣在了那裡。
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身上劍意便要隨著怒意迸發而出,卻又想起南島才始入道,連如何修行都還隻是懵懵懂懂,又心軟地收了回去,冷冷地嗬斥道:
“放開!”
南島沒有鬆開手,在傘下緊緊地抱著女子。
就像抱著天上偶然灑落的一抹月光。
下一刻,湖中月色破碎,一抹銀光破水而出。
秋水劍破湖而來,滿湖春水澆了過來。
南島被那些冰冷的湖水打到臉上,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慌張鬆開了懷裡的人。
秋溪兒轉身滿眼怒火地看著南島,抬手便是一耳光,而後接住秋水,抵在南島的喉嚨。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南島羞愧地低下頭去。
“我錯了,先生。”
秋溪兒死死地握著手中的劍,失望的看著麵前的少年許久,終於還是將劍垂了下去。轉身走到湖邊,冷冷地說道:“你走吧。”
南島惶恐地站在那裡,看著秋溪兒那一身被湖水的打濕的白衣,猶豫了許久,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小心的走過去,給她披在了身上,而後再次說了一聲抱歉,倉皇地離開了這裡。
秋溪兒哀傷地站在湖畔許久,而後將手中的秋水劍重新丟入湖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