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島雖然聽秋溪兒簡單講過因果劍,但是卻也沒想到原來是這般模樣。
陳鶴在一旁聽著,恍然大悟:“原來這便是天下三劍之一的因果劍。”
雲胡不知輕聲說道:“因果劍成名一戰,是在五十年前,那時北方青天道內亂,卜算子前來南衣城請劍,不知道用了什麼代價,換了叢刃一劍,將青天道前代觀主一劍斬殺於初入大道之時。從此人間再不敢見那三尺方寸。”
南島疑惑地問道:“卜算子不是缺一門的?”
雲胡不知還沒有說話,陳鶴便搶先說道:“我看到傳記小說上有寫,說是五十年前,道門魁首青天道內亂,前代觀主暴斃,而後青天道便分崩離析,成為了現而今的青天道,缺一門,還有山河觀。”
陳鶴滿臉得意地看著二人,似乎在說怎麼還不誇我。
雲胡不知笑了笑說道:“確實如此。”
陳鶴獎勵了自己一大口酒。
三人閒聊了許久,雲胡不知便要離開了,南島想起來青牛五千言之事,於是也跟著離開了藏書館。
陳鶴在聽風台上叫住了南島,丟了個錢袋下來,說著要南島有空出院買點酒來。
與雲胡不知一同緩緩走在竹林小道上,南島開口說道:“我想問先生一個問題。”
雲胡不知看了南島一眼,沉默少許,說道:“什麼問題?”
南島歎息了一聲,說道:“青牛五千言被我吃了。”
雲胡不知輕聲笑著,說道:“倘若能夠填飽肚子,也可以算是一種用處。”
南島停了下來,站在道旁,輕聲說道:“是被我吃進了神海裡。”
雲胡不知止住了笑意,看著南島古怪地問道:“你怎麼吃進去的?”
南島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先生不生氣?”
雲胡不知平靜地說道:“大道無非蒼生爾,有所歸,是謂得其所,我為何要生氣?”
南島執傘向雲胡不知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先生。”
雲胡不知繼續說道:“不過我很好奇,它為何會進了你的神海.....你的神海裡,有什麼?”
南島沉默了下來。
他的神海,有桃花,有劍意,有被劈碎成無數份的穀神。
但是他知道,這些都是不能輕易示人的東西。
雲胡不知也沒有追問,抱著書本瘸瘸地沿著小道走著。
“世人神海之中,其實萬象各異。有人見明月,有人見滄海,見明月則踏月華,見滄海則渡行舟。大道尚且存在反複變化之理,更何況修行呢?”
雲胡不知的聲音在竹林裡回響著。
“所以入道便要先見山,知道自己的山是什麼山,知道自己的道是什麼道,才能夠繼續修行下去。”
南島怔怔的站在那裡,看著雲胡不知緩緩走到了小竹園裡。
“青牛五千言本就要贈予你的,既得之則安之。”
南島向著雲胡不知遠遠地再行一禮。
“多謝先生教誨。”
竹林裡的這場對話,南島什麼也沒有說,雲胡不知什麼也沒有問。
但是很多東西便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問來的道,是他人的道。
修來的,才是自己的。
你已經在山上了,又何必去見他人的風景。
南島行完了禮,便轉身離去。
回到門房裡坐下,南島又看了自己的神海許久。
昨日在橋上真正踏入見山境之後,神海之中的元氣已經濃鬱了不少,倘若最初入道之時的元氣隻能隱隱可見軌跡,那麼現在,便是有如細流,汩汩而來。
桃花劍意依舊安靜地在神海最中央,懸浮在上方的青牛五千言緩緩地吸收著元氣,第一個青字已經有一半顯露出了金色。
南島嘗試去翻,還是無法翻開。
這本當年將大道帶往人間的書,到底意味著什麼?
南島收回了思緒,抬起手,指尖沒有了渦流。
但是身周有風,見山之後,便有大風來。
是道風。
南島嘗試抬腿走了一步,身形卻是輕快了不少。
南島平息了身周的風,拔出劍來放在膝頭,而後開始尋找那抹劍意種子。
倘若三日見山隻是尋常,那麼現在依舊沒有找到那個劍意念頭,才始最為古怪的事情。
南島沉浸入神海之中。
落在了那道劈碎穀神的劍意之下。
沉默地看了許久。
這道劍意從何而來?
南島見過秋溪兒的劍意,孤絕凜然,有若高崖一般,見之便覺得雙目刺痛。
也見過叢刃的劍意,慵懶散漫,如同三月長河之上,坐在舟頭看著某株桃樹下洗濯赤足少女的公子。
還有那日入道之時看到的叢刃身旁那個年輕男子,他似乎不修劍意,但是身上總有股肅殺的意味。
然而自己神海之中的這道劍意不一樣。
除卻最開始的時候劈碎明月的那一刹那,鋒芒畢露,此後所見,都是沉寂如古泉一般。
南島沉默地站在神海中仰望著那道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