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轉頭看著陳鶴,說道:“那你覺得應該怎樣?”
陳鶴想了想,說道:“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遊人間。”
“嗬嗬。”梅先生笑著,沒有說什麼,有些惆悵停在巷口,看著長街之外的繁華人間。
“那樣確實很好啊。”陳鶴感歎著說道。
“但世事常隨人意本就隻是一種奢望而已。”梅先生輕聲說著,又繼續往前走去。
“總要試一試。”雲胡不知微微笑著說道。
“我已經試過了。”梅先生緩緩走著,“走來走去.....不過這般,不過如此。”
梅先生的聲音很是低落。
陳鶴與雲胡不知都是有些好奇起來,但是看他的那般模樣,顯然並不是很想說,於是也沒有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南島是三人裡唯一知道的。
也是唯一參與的。
所以他也很沉默,但又假裝得很輕鬆。
走走停停,看看巷裡青苔雜草,看看人間明月華燈。
心裡卻總是在想著那場雪。
四人走出了長街,站在跨河的橋上,一河人間盛景。
直到夜深了,才慢慢散去。
梅先生回家了,陳鶴拉著雲胡不知去劃船去了。
南島便獨自撐著傘走回懸薜院裡。
站在大門口,回頭看去,巷中青苔沉默,南島卻始終被罪惡感折磨著。
從此不敢見梅先生。
......
在南衣城的另一處,有人也在閒逛著人間。
那人名叫柳三月,便是今日張小魚見到的那位,從槐都來的兵部侍郎。
柳三月一身簡單的青袍,在南衣河垂柳下閒適地走著。
在他身旁有一個人並肩走著,卻不是張小魚。
而是一個女人。
女人一身素色道袍,雙手交錯著,垂落在腹前,微微笑著走著。
正是南島那晚見過一次的青天道白荷。
“多年未見了,師兄。”
柳三月笑著說道:“對於人間而言,我們這樣的人,多年未見,應該是一件好事。”
白荷輕聲笑了笑,說道:“雖然我們已經不是少年少女,但是總歸還是世人,世人相見一麵,也未嘗不可。”
柳三月卻是搖搖頭,緩緩說道:“人間並不會想我們也是人,他們隻會想著,我們來自青天道,於是偶然瞥見,便總覺得心裡不安。”
“看來你今日遇見張小魚了。”
“是的。”柳三月點點頭說道,“他在牌館裡,應該是在打牌?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打牌的。”
白荷看著路旁那些牌館,輕聲說道:“我也學會了打牌。”
柳三月安靜地走著,他知道白荷的話還沒有說完。
白荷轉回頭來,輕聲說道:“南衣城的人都打牌。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打牌,但是人間劍宗的人喜歡打牌,也喜歡看見世人打牌,他們覺得這樣很好。”
柳三月停在樹下,看著不遠處牌館裡進進出出的人們,那些牌館裡的聲音很吵鬨,也很熱鬨。
“一個會打牌的人間自然是很好的。”柳三月說道,看著那邊,“把歲月消磨下來了,人間便安定了。人間劍宗的想法向來很簡單。”
“他們出走磨劍崖,或許因此。”白荷說道。
柳三月卻是笑了笑,說道:“還是不要輕易談論那些崖上的人。”
白荷輕聲笑著,說道:“隻是閒聊兩句而已。”
隻是閒聊兩句,也隻是閒走幾步,講講當年,談談故事。
在不遠處河中漂著一艘小舟,舟裡有個散漫古怪卻也敏感的少爺。
柳三月轉頭看向那處,說道:“看來他還是不放心。”
白荷也看著那邊,鬆開了手,背到身後,笑著說道:“他出去與人喝酒,我也不放心。”
柳三月輕聲笑著,說道:“那確實很好。”
“人間總有不同的好,我和他在一起後很好。”白荷如是說道。“我們當年也是很好的。”
柳三月轉頭看著這個素淨淡雅的女子,輕聲說道:“我以為你會.....”
“你想說怨恨?”白荷笑著說道:“我當然不會。”
柳三月深深地看著她,而後燦然地笑著,向前走去,說道:“如此當然最好。”
白荷沒有再一同走過去,安靜地站在河邊,等著那艘小舟過來。
柳三月獨自向前走去很遠,而後停在另一株河邊垂柳下,安靜地看著白荷上了船了,而後消失在夜色燦爛的南衣河中。
“我當然也不會。”柳三月輕聲說道,離開了河邊,向著不遠處一條巷子走去。
巷子裡有個人已經等了很久。
那人一身寬大的金紋黑袍,腰間有塊腰牌,也有柄劍。
在他身後是一扇深沉如夜色的大門。
門上有著兩個字。
天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