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曆一千零三年,三月,十九。
人間大雨。
南島清晨起來的時候,發了許久的呆。
今日是秋溪兒離開了懸薜院的第三日。
也不知東海下雨沒有。
南島坐在聽風台上散漫地想著,總覺得有些愁人。
也不知這種憂愁的情緒從何而來。
南島想了許久,瘸著腿跑去樓下拿了些紙筆,今日陳鶴沒有來,昨日南島蘊養完劍意,便發現陳鶴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回來,那個小四輪車也不見了。
真的有這麼好玩嗎?
南島想了許久,還是沒有想明白,於是拿了紙筆便走到聽風台上。
應該給她寫點啥。
南島這樣想著,拿起毛筆在舌頭上舔了舔,然後開始寫字——
先生。
寫了這兩個字之後,南島便不知道該寫什麼了。
寫自己磨了一晚上的劍,想去報仇然後被人抄起棒子打斷了腿?
不行,太丟臉了。
寫自己又得到了一柄劍?
先生會不會吃醋?
畢竟那柄桃花劍是她送的。
自己依舊是見山境,隻是神海內的元氣溪流濃鬱了許多,好像也沒有必要寫。
南島提著筆,坐在那裡,有些發愁。
寫些什麼呢?
南島想像那些才子書生一樣寫點有文采的好聽的話出來。
但是他沒有讀過幾本書。
在聽風台坐了許久,南島最終還是寫了一句話。
先生,我相你了。
寫完之後南島便有些糾結地看著這句話。
‘想’字是不是寫錯了?
南島撓著頭。
應該是這樣的,沒有錯。
南島放下了筆,用桃花劍壓住紙張,小心地轉過身來,趴在護欄上,看著這場大雨。
春雨來勢洶洶地敲打在滿林竹葉上,有許多的細密的水汽濺了起來,道上亦是如此,看來看去,一片朦朧。
南島看了一陣,轉回身子,伸著腿坐在台邊,護欄上有些雨水,南島又往裡麵坐了坐,然後把那張紙拿了過來,繼續寫著——
先生,如果我沒死的話,記得等我。
南島寫完了這句話,又看了好幾遍,應該沒有寫錯字,就是醜了點,於是把紙吹乾,疊起來收進了懷裡。
也不知道南衣城有沒有能夠送到東海的郵差。
南島想著又有些發愁。
畢竟自己沒什麼錢,東海那麼遠,也不知道要收多少錢。
春天呀,真美好啊,可惜缺錢啊!
南島歎息著,突然明白了張小魚的痛苦。
......
張小魚很忙。
不止忙著打牌。
昨日被陳鶴拉去當了一回苦力,便吸取了教訓,教完劍之後,便直接出了懸薜院,在外麵隨便找了家牌館坐了下來,趴在窗邊便開始睡覺。
可惜睡了沒一會,就被人們搓麻將的聲音吵醒了,張小魚迷迷糊糊地站了起來,跑過去看了幾圈,也打了幾圈,輸了不少,灰溜溜地離開了牌館。
一麵打著哈欠,一麵從牌館門口隨手摸了一把不知哪個牌客的傘,張小魚懶洋洋地走進了雨裡。
南衣城依舊是老樣子,南來北往的人們彙聚在這座古城中,又匆匆離去。
傘來傘往。
像是許多正在流動的蘑菇。
烤蘑菇挺好吃的。
張小魚站在簷下,看著人們撐著傘走在這場春雨中。
往年園林裡都會有許多蘑菇在那些樹林裡長出來,張小魚時常便會去摘一些來烤著吃。
張小魚這樣想著的時候,鼻子裡仿佛已經聞到了那種帶著枯枝和泥土氣味的烤蘑菇香氣。
嗅了嗅,又覺得有些不對勁。聞著味便跟了過去。
是城西。
張小魚停在了那條巷子前。
以前這裡很是繁華,隻不過後來這裡多了個大院子,於是人們便不從這裡過了。
張小魚撐著傘走到巷子裡,停在那個院子前,院門很黑,看起來很是陰森深沉,張小魚自然不會怕這種東西,抬手扣住門環,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很快裡麵便傳來了腳步聲,門打開了。
開門的人張小魚認得,天獄刑獄院簡十斤,五十來歲的人,停留在成道很多年了。
據說之所以叫簡十斤,是因為他生下來的時候就被遺棄了,他養父撿到他的時候,剛好十斤,於是就叫簡十斤。
張小魚看著簡十斤那張笑嗬嗬的臉,心道你撿來的時候十斤,叫簡十斤,那麼林二兩呢?
簡十斤當然不知道張小魚在想什麼,笑眯眯地看著張小魚,說道:“張師兄今日來這裡做什麼?”
沒打贏的便叫師兄。
贏過牌的便叫張點炮。
張小魚往院子裡瞅了瞅,皺眉問道:“天獄今天吃烤蘑菇?”
簡十斤笑著說道:“這都被你聞出來了,但是師兄猜錯了一點。”
“蘑菇不是烤了吃的。”
“是的。”簡十斤轉身往院內走去,說道,“有人在雲夢澤抓到個妖,有些問題,於是送來天獄拷問拷問。”
張小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原來是個蘑菇妖。
話說拷問拷問,便真的要烤嗎?
張小魚一麵想著,一麵轉身離開了院門口。
簡十斤的聲音從院內傳來。
“師兄不進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