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千鈞沒有憤怒,平靜地說道:“南楚巫不會這麼蠢。”
二人看向他,這個出身於流雲劍宗內門的南方調度使,轉頭看向雲夢大澤的方向。
“是未知的東西。”
林二兩看著狄千鈞說道:“流雲劍宗的曆史遠比大道久遠,你覺得那是什麼?”
狄千鈞沉默少許,握著劍走進漆黑的簷下。
“或許是一些想要出來曬太陽的人。”
狄千鈞走到了簷下,看著那些尚且飄著熱氣的茶水,按住了腰間的劍鞘,緩緩說道:“柳三月大人肯定猜到了一些。”
“但是他不敢承認。”
“我也是。”
什麼東西能夠讓來自青天道與流雲劍宗的人都選擇保持沉默?
雲夢澤。
林二兩與簡十斤站在雨中,這兩個南衣城天獄的實際掌控者心中陣陣寒意。
就像磨劍崖曾經叫做十年劍宗一樣。
雲夢澤也有另外一個名字。
巫鬼神教。
......
雖然世人普遍地將雲夢澤,函穀觀,磨劍崖以及阿彌寺稱為人間四大修行之地。
但是實際上四者從未同處過同一時代。
磨劍崖興起於一千四百年前,阿彌寺則是一千六百年前,這二者都是出自兩千餘年前的道門函穀觀。
函穀觀是唯一見證過巫鬼神教最後餘光的存在。
哪怕流雲劍宗的曆史比函穀觀更久遠,但是當時的流雲劍宗隻是一些殺手劍客的聚集地,未曾有成體係的典籍記載留下。
是以到了現而今,自從函穀觀在千年前消失在北方大漠中後,人間便再也想不起那個曾經興盛古楚的龐大教派。
然而時至今日。
一場莫名而來的風,卻是讓許多人再次想起了這個從未見到過的古老存在。
那場風從大澤吹來。
當年巫鬼神教便是沉沒於雲夢澤中,才得以此名。
柳三月與張小魚心中自然清楚。
所以二人才會明白此時的叢刃不在南衣城,會對人間有多大的影響。
哪怕那隻是個終日趴在橋邊睡覺的人。
但是他睡覺,隻是為了讓世人安心而已。
沒人知道這場風究竟意味著什麼。
或許隻是一些殘餘的風重新被澤底泥沙翻湧而出,想來人間冒個泡。
或許。
張小魚並不想去想。
在人間春雨中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也沒心思打牌,直接回了劍宗園林。
從後門回到三池邊,四五個師兄正圍在那裡打牌。
叢刃活了一千年,當然不止張小魚這一個得意門生。
隻是修行界上層曆來便有‘不欺人間年少’的說法。
活過了二十五,便藏進了人間,除非得證大道,否則便極少現於世間。
用張小魚某個師兄的話來說。
咱們這樣的人,都是人間天賦絕頂的人,倘若過了二十五,都未曾見到大道的影子,自然也沒有臉麵晃悠在人間。
道門的人會去青山之中開觀靜修,劍宗的人藏在人間蘊養劍意。
於是人間不聞音訊。
張小魚的那些師兄們便是這樣。
張小魚背著劍鞘走到亭中的時候,那幾個早已年過三十的師兄,正在興致勃勃地打牌,連張小魚走到了身後都未曾知曉。
過了許久,終於有師兄坐累了,回頭便看見張小魚哀怨地站在他們身後看著。
“咦,張小魚你怎麼沒去打牌?”師兄很是驚訝。
張小魚在亭邊坐下,歎息著說道:“我倒是想啊,但是師父不在,你們又不管事,我忙得到處跑,哪有空打牌!”
“南衣城能有啥忙的,我看你就是忙著瞎轉悠。”牌桌上另一個師兄一麵摸著牌,一麵說著,“九萬。”
“柳三月都來南衣城了,你們倒是啥也不用操心。”
“柳三月是誰?”早就退隱的師兄們一頭霧水。
“青天道的一個弟子,現在是槐都兵部侍郎。”張小魚說道。
“哦,哦,那挺好的,三筒!”
“碰!”
“......”張小魚默然無語。“師兄啊,你們怎麼能夠這麼墮落下去呢?”
“這不叫墮落。”唯一一個沒在牌桌上的師兄,優哉遊哉地抱著裝了熱水的杯子,走到亭邊沉思許久,說道,“這叫養生。”
“算了算了。”張小魚起身往外走去。“我還是去忙著瞎轉悠吧。”
“師弟。”師兄抱著熱水杯,在亭中叫住了他。
張小魚回頭看著他。
“加油!”
張小魚氣得差點就抄起劍鞘丟了過去。
在雨中走了一陣,張小魚的怨氣才漸漸平息了下來,走到後門,站在小小的門框裡,看著狹窄巷子之上的陰沉的雨穹。
張小魚不住地歎息著。
又想到自己的劍不知道去了哪裡,更是哀愁著。
低頭看著年久失修的石板上水窪中倒映的自己。
張小魚卻也是不由得一陣奇怪。
卿相與師父,還有秋溪兒全都離開了南衣城了,為什麼自己的劍還不出現?
哪裡還藏著一個人?
張小魚很是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