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鶴一臉茫然。
草為螢卻是站起身來,向著外麵走去。
陳鶴趕忙跟了上去,沒忘記把那本草為螢要的傳記小說拿上。
二人穿過小鎮,一路來到鎮外。
陳鶴第一次看見這種春光安逸的小鎮,雲崖大湖,花海竹林,一時間竟有些感歎。
“原來人間還有這種好地方呀。”
草為螢在前麵喝著酒,微笑不語。
穿過風中飛花不斷的花海,二人停在了崖邊湖畔。
湖畔有棵桃樹,開滿了胭脂色的桃花,風中招搖不止。
陳鶴並沒有奇怪為什麼高崖之下是大湖,隻是驚奇地看著這裡的風光。
看了許久,才想起來自己來的目的。
看向一旁舉著葫蘆喝酒的草為螢。
“南島在哪裡曬太陽?”
草為螢轉頭看著陳鶴,笑眯眯地說道:“就在這裡啊!”
陳鶴轉頭張望了許久,而後目光停留在了那棵桃樹上,明白了什麼,漸漸目瞪口呆。
“這個便是南島,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陳鶴想起了南島今日說過的桃樹桃花,還有那些所謂的因果,依舊不可置信。
草為螢在桃樹下坐了下來,倚著桃樹乾抬頭看著落花,輕聲說道:“因為他曾經向一棵桃樹借了十年因果,換句話來說,他向桃樹借了十年的壽命,而今十年過去,自然便要還回來。”
陳鶴怔怔地看著那棵桃樹,桃花滿枝頭,每一朵像極了在南島心口開放的那朵桃花。
風裡桃花不斷開謝著,落入雲霧大湖之中,緩緩向著遠方霧中而去。
有一朵落在了陳鶴手中。
上麵卻是有些畫麵——雨後的小鎮中,孩童蹲在一把黑傘下,羨豔地看著長街來往的人們,還有遠處正在嬉戲玩鬨的孩子們。
再一朵落下——孩童不住地咳嗽著,有人拿了一枝桃枝進來,在後院種下,然後長大,孩童開始在後院守著爐子,煮桃花酒喝。
慢慢地,那一棵桃樹漸漸開始老去,樹上生滿了桃脂,琥珀色的桃脂四處粘著,像是許多傷口一樣。
再然後桃樹死去,不再開花。
南島撐著傘哀傷地站在樹下,開始咳血,肩頭生出了一朵桃花。
......
桃花從手中被風吹開,陳鶴靜靜地站在樹下,抬頭看著那些風裡招搖著綻放的桃花。
“原來是這樣?”
草為螢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是的,而這正是最有趣的地方。”
“為什麼?”
草為螢抬頭看向春日天穹,蔚藍的天空之上,陽光燦爛。
“什麼樣的人會需要終日躲在傘下?”草為螢輕聲問道。
陳鶴看向草為螢,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問自己,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
草為螢什麼也沒有說,笑眯眯地看著陳鶴。
“你看著我做什麼?”陳鶴低頭看著自己,並沒有什麼古怪的地方。
草為螢笑了笑,轉回頭去,說道:“沒什麼。”
陳鶴看著湖邊變成了桃樹的南島。
想了想說道:“那你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草為螢舉著葫蘆喝著酒,說道:“讓他忘掉。”
陳鶴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所以草為螢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忘掉自己是誰。也忘記那些一切的因果。因果自然便會彌散。”
“因果如何能夠通過忘卻來了結?”
草為螢輕聲笑著,說道:“因為我要他忘記,他便會忘記,我要它了結它就會了結。”
這是極為不講理的話語,哪怕他所說的對象是命運與因果這種東西。
人間隻有一個地方的人說話會是這般模樣。
但偏偏那個地方也是人間最講道理的地方。
因為道理都是他們的。
“我感覺你是喝多了說胡話了。”陳鶴看著麵前不停地喝著酒的青裳少年,懷疑地說道。
草為螢微微笑著,說道:“但我說的都是真的。”
少年一麵說著,一麵抬起頭來,看著頭頂那些明豔的桃花,緩緩說道:“他需要在我這裡待一段時間,等他忘記了很多東西了,便會自然醒來。”
“他不會死了?”
“暫時不會,因為他的因果留在了天....老狗鎮,這裡是另外一個人間。那個人間的因果——”
草為螢笑眯眯地說道:“不敢來這裡。”
陳鶴看了草為螢很久,說道:“希望你不要騙我,畢竟人生啊,難得有幾個朋友。”
草為螢輕聲說道:“當然不會。”
陳鶴說道:“那我怎麼出去?”
草為螢說道:“沿著小道走,然後便能出去,至於回來,還是老樣子。”
陳鶴點了點頭,再看了一眼南島,轉身沿著來時的路走去。然後慢慢消失在花海中。
草為螢握著葫蘆在桃樹下看著陳鶴的背影離去,不住地笑著。
隻是笑著笑著便沉默了下來。
站起身來,站到湖邊。
裡麵並沒有自己的影子,但是南島所化作的那棵桃樹,卻是在水中倒映出了一個麵生桃花的白衣男子。
草為螢靜靜地看著湖水許久,轉身離開。
倘若方才陳鶴站在湖邊的時候,往湖中看一眼,便會發現。
他也沒有影子在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