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鎮,大湖之中。
南島拄著斷劍,在湖底苔藻大地上不住地喘息著。
白衣男子桃花便在不遠處,手中長劍依舊,麵無表情地走過來。
南島揮了揮手,示意桃花等會再戰。
桃花雖然點了點頭,但是卻沒有停下來。
南島歪頭看著提劍緩緩走來的桃花,忽然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而後匆匆向著一旁滾開。
滿地苔藻被一劍劈開,紛亂地飄向劍穹之上。
南島趴在不遠處,看著那沒有絲毫留手的一劍,心中一驚,抬頭看向桃花。
沒有五官,自然看不見神情,隻有一朵鮮豔地桃花,在水流中似是無情且猙獰地招搖。
他不會真的想殺了我吧!
南島驀地想到。
“活在人間是一件殘酷的事情。”桃花聲音淡漠地開口,長劍指向南島,“尤其是我們這樣的人。”
劍穹之上一陣躁動,桃花身周盤旋的四道劍意疾射而去,於劍穹之上纏繞四柄長劍落下,落向南島趴著的大地。
南島掙紮著爬起來,身周劍意迎了上去,隻是瞬間便被擊潰。
好在拖了一刻,讓南島拄著斷劍站了起來。
“你如果不行。”桃花淡淡地說道,“那便我來。”
南島沉默地站在那裡。
原來是真的要殺了自己。
桃花沒有給南島過多的思考時間,執劍一劍刺來,四柄盤旋在湖底的長劍尾隨著,一並襲來。
南島沉默地看著那穿越大湖而來的五柄劍,現而今的他手中並沒有那柄黑傘。
也沒有人永遠都會縮在傘下。
南島被擊潰的四道劍意再度在身周凝聚,落在了手中斷劍之上,順著斷裂的劍身攀援而上,化作了另外半截劍身。
但沒有什麼斷劍重鑄。
隻是為了迎劍而已。
南島抬手,劍意長劍橫於身前,死死地盯住了桃花刺來的那一劍。
而後同樣一劍刺出。
沒有兩劍相交。
桃花的劍刺入了南島的心口。
南島的也是。
所以兩柄劍都沒有很深入。
劍鋒都是堪堪停留在了一顆跳動的心臟之前。
桃花低頭看著南島。
是的,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破局之法。
南島自然無法再躲過那些劍。
所以他也選擇了不躲,也不守。
你要殺了我去人間。
那我就與你換命。
所以桃花停了下來,身周的那四柄長劍也在逼臨南島眉心的時候停了下來。
南島安靜地看著桃花。
似乎一切都這樣止息了。
但是沒有。
南島悶哼一聲,推著劍往前再進了一寸。
桃花低頭看著南島的心口,也看著自己的心口。
二者都開始向外泵湧著血液。
桃花似乎是笑了起來,臉上的那朵桃花在不斷的招搖著。
很是燦爛,很是肆意。
“很好。”
南島輕聲說道:“還可以更好。”
於是推著劍便要再刺入進去。
桃花身周四柄長劍倏忽襲來,將兩柄劍一齊斬斷。
南島向後退去,拄著劍跪坐下來,抬頭看著心口殘留半截劍意鋒刃的桃花,緩緩說道:“我其實不相信相生的事。”
“所以?”
“所以總要有個結果。”
南島驟然暴起,身周天地元氣暴湧,幾乎是一瞬之間,便衝到了桃花身前,一把將那半截劍意之劍推入了桃花心口。
桃花低頭平靜地看著南島,看著這個少年,卻是感受不到痛楚一般,隻是平靜地說道:“這樣是無用的。”
桃花抬手將南島推開去,拋下了手中的斷劍,在大地之上盤坐下來。
身前那柄原本消散的小小的劍便再度凝聚而出,虛捧在掌心,桃花抬頭看著南島。
“你要學會拔劍。”
南島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向著桃花推湧而去。
直到停在了桃花身前。
那朵桃花在水中蕩漾地看著南島。
於是南島抬手,握住了那柄小劍,拔出了一寸。
而後消失在了大湖之中。
桃花端坐在湖底,將那些嵌入心口的劍意逼了出來,與身周四道彙聚到一起。
臉上桃花無比鮮豔。
像是吐了血一般。
心口的那些血色漸漸被湖底水流帶走,拖曳著一線殷紅地色彩,向著某處而去。
桃花站了起來,追尋著血跡而去。
於是破湖而出。
......
一刻鐘前。
草為螢在大湖邊吃著陳鶴先前煎好的豆腐,一麵看著湖水中的二人。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很是滿意地點著頭。
“確實很好。”
也不知道說的是豆腐還是什麼。
吃了一陣,草為螢拿起酒葫蘆喝著酒,站了起來,抬頭看了許久的桃樹,輕聲笑著,向著小鎮內走去。
總有人會贏。
草為螢並不在意贏的是誰。
誰出來了,誰就是南島。
很簡單的道理。
並無差異。
一麵在花海小道中走著,一麵看著春日天穹。
這樣的日子很好。
但是似乎持續不了多久了。
草為螢看著那些正在緩緩散去的大霧。
許多山巒正在緩緩地現出一角蒼翠來。
就像當初在酒肆窗邊的那場對話一樣。
大霧散去,山崖合並,大湖彙聚成海。
便是一個人間。
但這個人間的曆史還太短。
鎮上的人們還隻學會了釀酒這樣簡單的事情。
千萬件簡單的事情合並到一起,才算是人間。
草為螢在鎮外停了下來,回頭長久地看著那些大霧裡的一切。
他忽然有些想不起來,為什麼自己會做這些事情。
或許就像先前與陳鶴說的那樣。
有很多人依舊活在南衣的影響裡。
他也是。
隻是多了些柔和,少了些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