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的目光落在了南島手中還沾著血的劍上,而後轉身離開。
“你最好不是。”
西門的聲音留在了冷清的街頭。
南島皺眉看著那個背著斷刀離去的男人,不知道這句話什麼意思。
什麼不是?
南島低頭看著自己的劍,沉默了少許,走了回去撿起了那個丟在地上的酒壺,還好酒壺是木的,沒有摔碎,隻是灑了許多酒水了。
南島將酒澆在劍上,洗去了那些血跡,把酒喝光,咕噥了一句。
“啥毛病?”
而後向著城南而去。
......
西門當然沒有毛病。
身為與四破劍程露齊名的人,在這樣的一條大街上與這樣一個劍意不入流的小劍修打得有來有回是一件很羞恥的事。
如果還被砍了一劍,那自然更是恥辱的事情。
但這自然便是西門想要的。
在被南島砍了一劍之後,西門便帶著那一道劍傷回到了天獄之中。
在那個掛著柳三月血衣的刑獄堂中,取了一張紙,直接烙在了肩頭血痕之上。
而後取下紙來,***靜的看了很久。
這與當初那具屍體上留下的劍痕模樣幾乎一模一樣。
其實在那個少年將那柄劍拔出來的時候,西門便已經差不多能夠確認了。
是的,就是這柄劍。
但是西門依舊選擇了回來,不止是為了更仔細的確定結果。
更是因為,現在的天獄,幾乎就是一團糟。
山月城那邊依舊沒有消息傳回。
這讓西門隻能寄希望於狄千鈞的蘇醒。
但是從目前狄千鈞還在昏迷的情況來看,他醒來之後未必能比被山河一指點成重傷的西門好多少。
一切的一切,還要從林二兩一個突發奇想的天獄自查開始。
直接導致了這個南衣城分司機構的崩塌。
西門將那團紙揉成一團,丟在了一旁,轉頭看向自己的刀。
斷刀之上又有了一處新的豁口。
便是砍在了少年的黑傘之上留下的。
那是把什麼傘?
西門抬手撫過斷刀斷口。
那裡隱隱殘留著一股莫名的劍意的氣息。
是劍意鑄成的傘?
西門有些心驚。
撐著這樣一柄傘的少年,會是什麼人?
......
張小魚端坐於城頭之上,鸚鵡洲不情不願的在身周盤旋著。
便在方才,張小魚便一直沉默地看著城內。
看著南島與西門的那條長街。
直到二人各自離開,才收回了視線,重新看向了南衣城外。
昨晚師兄們在最後發起來一次襲擊。
在最初的時候,確實將對方的人馬帶入了一片混亂。
但是很快對方便開始了反擊。
三十萬人凝聚在一起進行的衝擊自然是不可小覷的,那些嶺南劍修們又都是沒有接受過訓練的鬆散團體,自然在某幾個人的抱團被衝散之後,便不可避免的慌了起來。
最終無奈之下,隻得重新撤回青山之中,同時大部隊向著南衣城內撤去。
好在黃粱大軍依舊顧忌劍修的單體作戰能力,沒有追上來,這才讓那些劍修們的損失少了一些。
不過經此一役,倒也讓諸多原本抱了些輕視之心的劍修們開始端正了起來。
畢竟在那三十萬大軍之中,還摻雜著近萬的巫鬼之修,在擁有了足夠的對外防禦力之後,巫鬼道的戰鬥力自然是極為驚人的。
隨著劍修的退去,巫鬼道之人也便駐紮在城外大澤邊,沒有再向南衣城挺進而來。
不止是南衣城想要知道在大澤之中發生了什麼,那些突然與後方斷了聯係的黃粱人同樣需要知道。
是以局麵倒在這裡***穩了下來。
梅曲明三位師兄已經回到了城頭之上,三位師兄身上都有著些許的傷勢,便是強行衝入巫鬼陣營之中留下的。
三人此時卻是有些愁苦的站在城頭之上,開始商議著對策。
梅曲明向著城外看了一眼,皺眉說道:“看來還是要退守至南衣城頭之上,隻是退守南衣城,便意味著放棄了嶺南劍修最靈活的攻擊方式。”
曲莎明沉默了少許,說道:“但是留守青山之中,一旦他們開始圍困青山,隻怕嶺南這些人都無法從中逃出來。”
“巫鬼道之人的鬼術掩護過於難纏,哪怕是劍修也未必能夠在兩者的相輔之下討到什麼好處。”南德曲神色亦是凝重的說道。
三人討論了許久,卻一直沒有聽見張小魚說什麼,轉頭看向抱劍坐在城頭上的張小魚。
“師弟在想什麼?”
張小魚回過神來,看向三人,搖了搖頭,說道:“隻是在想大澤裡師兄們遇見了什麼。”
三人亦是看向了大澤之中。
張小魚繼續說道:“其實師兄們想得太多了。”
梅曲明愣了一愣,說道:“為什麼?”
張小魚***靜的說道:“我們隻要守住便可以了。”
三人倒是沉默了下來,曲莎明回頭看向北方,問道:“北方多久能有支援?”
張小魚搖了搖頭,說道:“不期望北方的支援,他們巫鬼道人自然可以不吃不喝,但是三十萬大軍需要,背靠雲夢大澤,便意味著與黃粱斷開聯係,哪怕擁有越行之陣,依舊需要不小的糧草負擔,這便是為什麼在大澤之中出現了問題之後,他們的進攻之勢也緩了下來。”
南德曲沉思了許久,突然發現張小魚說的極對。
或許是因為覺得人間劍宗不該被人欺負到頭上的原因,他們總是在想著如何正麵應對黃粱大軍。
但這是戰場之上,與劍修之爭並不同。
“倘若他們直接繞過南衣城,從周邊區域獲得補給呢?”
“那麼這場戰爭便沒有意義了。”
說這句的並不是張小魚。
三位師兄轉頭看去,卻是懸薜院的明先生。
雖然在此時巫鬼道之人的身份有些許的尷尬,但是明先生倒也沒有在意什麼,走到了眾人身邊,***靜的說道:“此戰在於為巫鬼道揚名。”
“所以無論是掠奪世人,還是繞過南衣城而去,對於這場戰爭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明先生靜靜的看著城外青山下那些黑壓壓的人群。
“南衣城之中有著人間劍宗,他們的目的便是要踩著人間劍宗揚名。”
“所以圍城也好,破城也好,隻要把巫鬼道的旗幟豎在了南衣城外,世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便總要想起巫鬼神教的名字。”
“沒有必贏的戰爭,也沒有必須要贏的戰爭,明蜉蝣他們那些靈巫甚至都沒有出現在戰場正麵。”明先生看向劍宗眾人,輕聲說道,“當南衣城迎戰,人間劍宗的諸多弟子被逼得重新出現在人間,他們的目的便已經達成了。”
張小魚看著大澤說道:“確實如此。”
一眾人在城頭之上靜靜的看著南方大澤。
微風陣陣,清晨自然可以算是夜色的落日時分,連天邊的早霞都還沒有散去。
“倘若明蜉蝣他們出現在正麵戰場呢?”
梅曲明看著明先生問道。
明先生笑了起來,回頭看著城內。
“南衣城是你們人間劍宗的,究竟底蘊如何,你們自然比我們更清楚。”
曲莎明歎息了一聲,說道:“懷風師兄雖然在墓山之上坐著,但其實他應該比我們更沒底,南衣城千年未逢戰事了,誰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做了。”
張小魚在聽到了明先生的那段話之後倒是放鬆了下來,已經皺了好幾日的眉頭慢慢舒展下來,看著師兄們說道:“那便先守住再說。”
師兄們都沒有再說話。
既然已經說到了這裡,自然便是要放棄城外青山了。
嶺南劍修們正在向著城內而來。
有劍火在山中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