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風是這些劍宗弟子之中,距離大道最近的人。
雖然薑葉與陳懷風都是劍宗師兄。
但是師兄與師兄是不同的。
小道與小道也是不同的。
哪怕是劍意,同樣有著差距。
薑葉沒有再說什麼,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不眠劍,緩緩說道:“所以你來這裡做什麼?”
公子無悲平靜地說道:“做什麼都行,總之不會是來給你的師兄道歉的。”
薑葉握了握手中的劍,但是又鬆開了。
公子無悲要來做什麼,他們自然攔不住。
劍宗園林也隻是園林。
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令世人止步的。
從來都不是劍宗。
而是劍宗的一些人。
隻是那些人現而今並不在劍宗之中。
薑葉沉默了很久,看向南衣城墓山方向。
“懷風師兄知道嗎?”
“他應該是知道的。”公子無悲緩緩說道,“關於南衣城,我們說過很多的東西。”
薑葉沒有再說什麼,看著公子無悲很久,而後站到了台階旁邊。
公子無悲也沒有謙讓的意思,便走了上去,而後站在劍宗大門,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轉回頭看著薑葉說道:“我有些急,所以說話有些不客氣,希望師兄不要在意。”
薑葉站在台階上,抱著不眠劍,聽著公子無悲話語裡的那句師兄,皺起了眉頭,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薑葉自然不知道那些北巫道的人便在城外青山之中,等待著公子無悲給他們帶來一些微渺的希望。
所以自然不能明白公子無悲說出那句師兄的時候,內心的許多翻湧的念頭。
但薑葉沒有問。
公子無悲也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穿過了大門,向著劍宗園林深處而去。
......
胡蘆靠著桃樹靜靜地看著溪中的張小魚,四月陽光大概正適合睡覺,所以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才發現人間已經有了暮色。
桃花安靜地在橘色天空飛著。
胡蘆很是安逸的抬手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隻是哈欠還沒有打完,便看見不遠處的池邊站了一個人。
公子無悲。
他怎麼會在這裡?
胡蘆抱著劍站了起來,看著公子無悲沒好氣地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公子無悲看著小少年葫蘆那警惕的模樣,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抬頭看著天色,說道:“來找你師兄有些事。”
胡蘆皺了皺眉,看著公子無悲肩頭的那些桃花。
“什麼時候來的?”
公子無悲平靜地說道:“來了有一段時間了。”
胡蘆有些不解地看著公子無悲。
來了有一段時間了,便什麼都沒做,隻是站在池邊看桃花?
胡蘆自然不知道很急的公子無悲在來到了一池之後,便看著坐在樹下的小少年,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而後便沉默地在池邊停了下來。
一直到暮色降臨,小胡蘆從睡夢裡醒了過來。
大概是曾經在他的身邊,也曾經跟過一個小小的少年?
沒人知道是不是這樣。
總之公子無悲便在這裡看了一下午,什麼也沒有做。
也沒有在胡蘆醒來一臉茫然的時候,說上那麼一句讓人費解的——我有個弟弟這樣的話。
公子無悲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閒談了兩句。
而後溪中的張小魚便睜開了眼睛,看向暮色桃樹下的胡蘆,平靜地說道:“你去找梅曲明師兄他們玩吧。”
胡蘆聽到這一句話便有些生氣。
為什麼師父見了自己也說要自己去玩,師兄們也要自己去玩?
我明明也是劍宗弟子,也是人間劍修。
有什麼事情自己聽不得?
胡蘆於是賭氣地站在樹下,扭頭看著暮色天空。
張小魚無奈地說道:“等日後,有什麼事,你來做主,好不好?”
胡蘆沉默了少許,抱著劍向著一池外走去。
其實話裡話外,都透露著他隻是一個小小少年的意思。
也許並沒有讓人聽起來覺得好聽多少,但是胡蘆自然也是知道,有些事情,鬨一鬨便應該適可而止。
於是抱著劍,頭也不回地出了一池。
一池邊便隻剩下了張小魚與公子無悲二人。
公子無悲靜靜地看著桃樹下的橋邊劍意。
“劍宗三代宗主睡覺的地方,確實不一般。”
“是的。”張小魚坐在溪中,看著膝頭劍鞘之上纏繞的那些劍意,想了想,又說道:“坐在這裡,便是半個大道之修。”
公子無悲輕聲笑了笑,說道:“你與我說這個做什麼?”
張小魚平靜地說道:“那你又與我說這個做什麼?”
二人在暮色裡沉默下來。
公子無悲抬頭看向人間暮色,那株活了一千年的桃樹之上,無數桃花正在風裡向著天空飛去。
“我在南衣城,回到以前的歲月,看到了一些故事。”公子無悲輕聲說道。
張小魚靜靜地聽著,膝頭劍鞘在溪水中沉沉浮浮,隻是被劍意牽引著,並沒有遠離膝頭。
公子無悲低下頭,看著張小魚,問了一個問題。
“你與你師兄,關係好嗎?”
張小魚低頭沉默了少許,說道:“曾經是很好的。”
這裡的師兄,自然不是劍宗的師兄。
而是觀裡的師兄。
“那麼後來為什麼不好了?”
公子無悲很是認真地問道。
張小魚抬起頭,看著公子無悲說道:“因為有時候,世人總會產生一些理念差異。”
“這便是爭道的意思?”
“或許是的。”
張小魚並沒有隱瞞什麼。
當公子無悲問出他與他師兄的關係的時候。
張小魚便知道在三月的某個巷子,發生的一些故事,已經被人看了過去。
二人再度長久地沉默下來。
沉默的原因,便是因為背後有著太多的複雜的東西。
不由得公子無悲不去好好的思量很久。
過了很久,公子無悲才開口緩緩說道:“在那條巷子裡,你說過賭徒心理,我很好奇,你在賭什麼?”
張小魚將手沒入溪中,從溪水中攔住了一枚桃花,拿了出來,看起來還很是鮮豔地模樣,但或許已經落下了很久了。
靜靜地看了那枚桃花很久,張小魚才看向公子無悲,反問道:“你又在賭什麼?”
公子無悲輕聲笑道:“我在賭你是的。”
我在賭你是的。
是什麼?
公子無悲並沒有明說。
張小魚的臉上也沒有露出什麼不解的神色。
如同他知道那是什麼一般。
但他也沒說。
站得高的人,不止有眼睛能夠看很多的東西,也有耳朵可以聽很多的東西,有些東西,是不能夠堂而皇之地談論的。
所以無論張小魚是與不是。
他都不會說出公子無悲所猜測的是什麼。
“那你想怎麼驗證?”張小魚看著公子無悲問道。
公子無悲平靜的站在一池邊,看著張小魚手中的那朵桃花。
鮮豔的桃花,劍意環繞的桃花。
“我大概沒有時間驗證了。”公子無悲平靜地說道。“正是因為不能證實。”
滿池暮色之水蕩漾著,像是有大風吹起在了劍宗園林之中。
公子無悲說完了剩下的話。
“所以才叫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