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種子?”
“道術種子。”
南島古怪的說道:“但我沒有學過道術。”
“我學過。”桃花的聲音很平靜。
南島沒有去問,轉回頭看著手中的那個白色螺殼,想了想,側頭放到了耳邊。
“致虛極,守靜篤......”
桃花平靜的聲音從那裡麵傳了出來。
南島嚇了一跳,差點將它丟了出去。
“道術種子什麼意思?”
南島將螺殼從耳邊拿來,一麵研究著一麵問道。
“道術和巫術一樣,都需要念訣,但是那樣太慢了,除非是特殊情況,很少有人會真正的那樣去做,所以就會在神海裡留下種子。這樣就隻需要念某一個關鍵詞。”
桃花平靜的說著。
“譬如”
“上善若水。”
當桃花抬手胸前,平靜的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那片海底便有貝殼張開,快速的吸納著那些海底的元氣,而後迅速化作道文,湧向立於海岸的桃花,於是桃花如同與這片神海割離而出一般。
夫唯不爭,故無尤。
南島想起了這一段中的這句話。
原來是這樣的。
“那方才那個致虛極呢?”
“那是守神之術。”
南島驚歎的看著那些一地的貝殼。
“還有什麼?”
南島又撿起了一枚貝殼,打開來,裡麵刻著許多道文。
大道廢,有仁義.....
“這是禁法之術。”
南島拿著貝殼看向海邊的桃花,有些希冀的問道:“我能用嗎?”
桃花平靜的說道:“不能。”
南島頗為惋惜的將貝殼丟進了海底,毫不留戀地向著這片海底最中心而去。
果然還是自己的劍最好。
但想想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彆,反正桃花總不能見死不救。
南島隨意的想著,背著劍向著那株已經隱隱可見的道樹之下而去。
隨著越走越近,南島卻是失望了起來,滿樹白花,卻沒有一顆果子。
南島背著劍停在了樹下,抬頭看著那些青蔥枝葉間的白花,嘗試在那裡麵找到某一顆青色的小果子。
於是神海有風來,吹著滿樹道花翻飛著,卻沒有落下。
也沒有果子。
隻是南島在那之中,看見了某一朵極為碩大的白花,那朵白花藏在萬花的最深處,倘若不是那陣風,南島確實發現不了這朵花的存在。
抬手蕩開那些小小的白花,南島靜靜的看著那朵像是自己的臉盤子一樣大的花。
這莫非就是自己最先見到的那朵白花?
它怎麼這麼大了還沒凋謝結果?
南島疑惑的想著。
“因為你還沒有真正醒來。”桃花的聲音從遙遠的海邊清晰的傳來。
“所以它隻能吸納著神海中的養分,繼續盛開著。”
南島聞言,抬手摸上了那朵白花的花瓣。
一股無比純粹而浩然的力量自花中而來,其間甚至還包含著無數被吞沒的劍意。
南島的那隻手指卻是出現了一道血痕。
“真的是好大的花啊。”
南島縮回了手,無比驚歎的看著那朵花。
可想而知,這朵花謝去之後,結成的道果所蘊含的天地元氣也是同樣無比龐大的。
“那倘若世人都像這樣,封閉五識,將自己閉鎖在神海之中,那豈不是所有的花都能變成這樣?”
“確實是的。”桃花的聲音緩緩傳來,“但是南島,世人隻能活一百年。你是要做小道之下第一人,還是往更高的地方去看看?”
南島沉默了下來。
是的。
哪怕是聖人李二亦或是道聖李缺一那樣的存在,都沒有活過一百年。
所以哪怕世人知道,慢慢沉積,穩固根基,能夠讓自己在那個境界更為強大,終究也還是隻能在歲月的催促中,頭也不回的向前而去。
過了三十歲,人們便要開始覺得自己已經在變老了,又哪裡能夠再去想這樣的事情?
大道譬如逆水行舟。
不進則退。
不進則死。
“這是一個天賦大於一切的時代。”桃花平靜的說道,“除非。”
“除非什麼?”
桃花緩緩說道:“除非你的雲胡先生,真的能夠找到那一條,讓世人不入大道,也能修得長生的路。”
那也許很遙遠了。
南島如是想著。
南島鬆開了手,向後退去一步,抬頭看向神海夜穹。
大地之上有微光,也許是那些白花的幽幽之光,也許是那些溪流的粼粼之光。
於是那片夜穹顯得更為深沉。
“我該......”
南島這句話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因為當他的視線無意識的擦過那抹桃樹之上散發著寒意的劍意的時候,他的眼眸之中又出現了細雪。
在那些黑色的背景之下,那些細雪格外的明亮。
就像星河一樣。
南島並沒有慌張,隻是眨了眨眼,於是那場細雪又消失了。
“我該醒來了。”
南島輕聲說道,背著劍,轉身向著海底之上走去。
桃花便在那裡安靜的看著。
看著那個少年走著走著,手中便多出了一柄意象之傘。而後神海中無數劍意彙聚而來,環繞在他身周,最後慢慢消失在了神海之中。
桃花站在海邊,長久的看著少年消失的地方,而後看向了海底那株道樹。
神海大風招搖。
於是那朵極大的,洶湧著劍意與元氣的白花,開始緩緩凋謝。
出關了。
......
天地之間有山峰。
也有山風。
南島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了一處斷崖之上。
遠山雲霧藹藹,遠風青山重重。
很是可愛。
南島這樣想著。
當一些東西許久未見的時候,總會覺得它是可愛的。
譬如人間青山。
想來青山見南島也是這樣的。
但也許並不是青山了。
南島躺著看著那些從近至遠的無數的山峰,山風飄搖,吹著許多葉子在落著。
不是青色的,而是枯黃的,或者火紅的——儘管那些山依舊是沉沉的青色,隻是已經可見許多可以說是凋零,也可以說是輝煌的色彩。
看來自己應該是睡了很久了。
青山知秋近,臨水照紅衣。
也許是秋天了吧。
南島很是好奇,為什麼自己會在秋天醒來?
難道是因為有人不喜歡夏天的原因?
南島嘗試著坐起來,但是也許是沉睡了太久,他並沒有能夠控製自己的身體。
於是南島又想起了以前和陳鶴閒聊的那個話題。
原來在山裡靜修久了,也許不止是腿會瘸,連人都會動不了。
南島隻好繼續躺著,等待著意識重新適應身體。
隻是身後卻傳來了一些古怪的聲音。
像是有人在挖著坑。
還有人吭哧吭哧的喘著氣。
南島古怪的聽著,隻是自己目前還坐不起來,於是隻能抱著好奇躺著。
於是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個女子,也許還是個劍修。
“叫你挖個坑怎麼這麼磨磨唧唧的。再過一刻就是師弟入土為安的最好時辰了,要是誤了時間,你看我揍不揍你!”
“我隻是想著,萬一師弟沒有死,今天便醒了呢?”
南島聽到這兩句話,嚇了一跳,被這一嚇,倒是真的坐了起來,回頭向著身後看去。
陸小小帶著那個萬靈節見過一次的嶺南劍修,正在那裡扛著鋤頭彎著腰,吭哧吭哧的挖著墳。
一旁還有塊木板,上麵寫著——嶺南小白劍宗與天涯劍宗共有弟子,南島之墓。
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
葬於大風曆一千零三年,九月九日。
“......”
原來是料墳山見我應如是。
畢竟孤墳見到死人突然活了過來,也會被嚇到。
如果孤墳會說話,可能還會來一句。
去你媽的,嚇老子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