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不講道理!”
陸小二很是氣憤地說道。
青椒輕笑一聲,向著外麵走去。
“劍宗的人講什麼道理?”
劍宗的人講的就是道理。
陸小二握著劍沉默的站在投劍池邊。
陸小二當然知道劍宗的人手中的劍就是天下最大的道理。
但是他是嶺南劍宗的人。
嶺南劍修,極少有這般張狂的態度。
他們往往是柔和的謙遜的愚蠢的熱愛的。
因為他們離世人太近。
所以大概也沒有那種不講道理的底氣。
......
青椒走出了投劍池,便看見另一個女子劍修站在那裡,抱劍等著自己。
“和一個小孩子,說這種話做什麼?”
今日的陸小小氣勢卻是有些不同。
儘管連成道都沒有。
但是終於有了些劍宗宗主的模樣。
青椒平靜地說道:“我隻是在說著一個事實。”
陸小小冷笑一聲,說道:“你的名字著實難聽,雖然我知道沒人說過不允許姓青,也沒人說過不允許姓青的同時還取個椒的名字,但是真的很難聽。”
青椒身周劍風湧動,靜靜的看著陸小小。
陸小小站在那陣小道斜橋境的劍風裡,麵色雖然有些蒼白,但還是平靜的說道:“我說的也是事實。”
“我有陳述事實的實力,你呢?”
“我沒有。”陸小的很是平靜,一手握住劍鞘,一手握在了劍柄上,緩緩將劍拔了出來。“但我也想試一劍。”
“你們所謂的嶺南的希望,在昨晚也試了一劍。”青椒沒有出劍。
或許在她看來,麵對這樣一個連成道都沒有的劍修,出劍是一種極為可笑的事情。
“但我還沒有。”
“我以為你會沒有這樣的勇氣。”
嶺南小小的劍修拔劍直指著那個來自東海的小道境劍修。
“嶺南隻是很平凡,而不是爛了。”
平凡的東西才有希望。
爛了的隻是奢望。
青椒靜靜地看著陸小小很久,而後緩緩說道:“是我失言了。”
“好。”
劍修的好,是人間獨一檔的字眼。
滿院劍風散去,二人擦身而過。
......
南島在一片漆黑與寒冷之中,一路向下而去。
一如上次來時一般。
這方投劍池之下,如同一處不可見底的深淵一般。
但是南島這次卻沒有在半途而退去,隻是沉默的一路向下而去。
隻是一直往下而去,那種仿佛永遠沒有儘頭一般的恐慌卻是在南島心底漸漸湧現。
他落下的距離,應該已經遠不止整個鳳棲嶺的高度。
也許已經超過了東海那座高崖的高度。
也許已經穿越了整個人間。
隻是依舊在毫無止境地下落著。
南島猶豫了很久,神海之中天地元氣湧出,便要托著自己往上而去。
然而就在此時,所負的鸚鵡洲卻是驀然裹挾著劍意,自行離開了南島的身後,拖曳這那種微光般的寒意,出現在了南島身前。
南島沉默的看了鸚鵡洲少許。
這柄劍來自哪裡?
草為螢。
於是南島重新收回了那些天地元氣,任由鸚鵡洲帶著路,繼續向下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黑暗如同墨水一般,漸漸地散了開來。
繼續往下,則是出現了一處極為狹窄的一線天光。
南島至此終於看清了兩旁的景象。
是一些極為狹窄的石壁,而在那些石壁之上,有著無數深刻的劍痕——千年來天涯劍宗被投入這裡麵的劍,應該便是穿過了這些石壁,落向了更下方。
南島繼續向下而去,眼前的光芒驟然暴漲。
而後整個人如同穿過了一道屏障一般。
驀然出現在一片天光明亮的人間。
南島縱使已經想象過這裡的場景,此時突然見到,卻也是有了長久的失神。
自己從一處懸在天穹之上的穹壁縫隙中落了下來。
天光如流,傾灑在整片人間。
而腳下。
腳下便是令南島無比震撼的畫麵——萬千長劍簇擁著,隻留下了一個個形製各異的劍柄,拚成了那一片寒鐵大地。
大地之下是什麼?
是大湖。
南島想起了當初在草為螢的劍湖之下,見到的那些劍尖向下,懸在天穹之上的萬千長劍。
天涯劍宗這一千年來,到底投了多少柄劍進來?
南島終於落在了大地之上,看著腳下的無數劍柄,沉默了少許,抬手握住了一柄,而後鏘然一聲拔了出來。
劍形尋常,然而其上縈繞著許多寒光,一如自己的鸚鵡洲一樣。
劍鐔之上刻著字——青天。
南島皺眉看了少許,這兩個字讓他想到了青天道。
於是將那柄劍附近的幾柄劍一並拔了出來。
一柄叫有月,一柄叫來幾時。
名字很是古怪,但是如果拚湊到一起,便是一句人間極為熟悉的詩。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青天道的道袍之上,便有著前一句的七個字。
南島重新看向了草為螢送給自己的鸚鵡洲。
所以這些劍名,大概都是草為螢喝多了之後,閒題的一些詩?
南島放下了手裡劍,重新看向這片人間。
無數長劍,在劍意中沉浮不止。
所以那個少年到底有多無聊,才會把這些劍上刻滿了這樣的東西?
難道他真的是個天才?
鬥酒詩百篇的那種?
南島撐著傘站在這片詩劍人間,四處張望著,而後大聲的喊道:
“草為螢!”
“草為螢!”
人間天光似乎停滯了少許,而後又繼續流淌著,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向何而去。
一如南島站在這片萬劍組成的大地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天上,還是在地下。
那些呼喚少年的聲音漸漸遠去。
沒有任何回應。
隻有腳下萬千長劍,在聽見草為螢三個字的時候,不住地輕鳴著。
南島至此終於確定了,原來嶺南之中的天涯劍宗,真的通往草為螢的天上鎮。
那麼問題來了。
自己該怎麼重新回到那個鎮子裡?
南島看向腳下的大地,而後撐著傘半跪下來,開始一柄一柄的拔著劍。
如果在這下麵真的便是南島曾經沉睡過的那口大湖,那麼把劍拔出來,自然可以通往那裡。
隻是劍下依舊是劍,層層疊疊,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而與此同時,在人間的邊緣,卻是傳來了一個聲音。
“長風萬裡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南島回過頭去,隻見那個青裳少年一手握著酒葫蘆喝著,一麵拿著幾柄劍向這裡走來。
“看來我該在鎮子裡蓋棟高樓了。”草為螢一麵說著,一麵停在了南島身前,將手裡也許是剛刻完字的幾柄劍一並插進了那些萬劍群中。
南島怔怔的看著草為螢,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麼。
於是看了半天,也隻是問了一句。
“原來天上鎮在嶺南?”
草為螢喝著酒,輕聲笑著,說道:“天上鎮怎麼會在嶺南?”
“天上鎮當然在天上。”
南島沉默了少許,看著眼前這片不似真實的畫麵。
“那這是怎麼回事?”
草為螢把酒葫蘆遞給了南島,微微笑著說道。
“少年啊,膽子大點,想象力豐富點,誰說一定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