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峽劍風肆意地擴散開來。
坐在峽穀儘頭小板凳上的樂朝天衣袂紛飛,身後那株無辜的桃花紛紛地落著粉蕊。
樂朝天回頭看了一眼,而後抱著小板凳挪了挪,抱著劍坐在前方,將那些劍風攔了下來。
至此縱使峽穀劍意已經頗有些躁動的意味,但是依舊是複古流劍道之爭。
縱使人間當下更重劍意,但是任何劍修,都無法真正脫離複古流劍道核心。
劍之一字,有鋒刃,亦是有人。
劍可去千裡,亦須執劍橫於三尺之間。
兩劍相交,倒是難得的僵持著。
青椒目光落在了南島左手的傘上,而後抬起了另一隻手,雙手一同握住了青團的劍柄,輕喝一聲,身周劍意橫流,而後一劍橫斬而去。
樂朝天眯著眼看著這一幕,倒是輕聲笑著說道:“還真是不講理啊,師兄都沒有砸傘,你居然用兩隻手。”
滿峽劍聲清越,這一劍卻是將南島斬得退去很遠。
青椒看了一眼南島,又看向樂朝天,執劍而立,平靜地說道:“不能用兩隻手,不是我的問題。”
南島自然知道,所以也沒有說什麼,一手握緊手中黑傘,一手提劍,穩住身形,看了眼峽穀之中的細雪,而後神海之中桃花睜開眼,看著那些元氣溪流驟然倒流,裹挾在手中鸚鵡洲之上,長劍之上瞬間氣勢暴漲,而後少年再度迅速地穿越細雪而去。
這一劍比先前那一劍更快。
青椒甚至於那個好字還沒有說出來,便匆匆提劍,一襲紅衣紛飛,立於峽穀之中,卻也是同樣向前一步。
滿峽風聲之中,似乎多了一些浪潮之聲。
那些暮光照著的一地積水,如同真的化作了一條滔滔長河,滿峽劍光閃爍,好似大浪淘沙。
驚濤劍宗位於東海通天河之畔,自然便是大河之劍。
風雨驚濤,一劍驚濤。
翩如紅蝶的身影,卻是帶著頗為洶湧的劍勢,迎上了南島那一劍。
劍意是殺人之意,二人自然都沒有過度驅使,是以劍上之爭,依舊隻是落於劍上。
細雪倒卷,風雨懸簷。
南島卻是再度被一劍劈得向後倒退而去。
青椒此時卻是沒有停下來,腳尖立於峽穀地麵扭轉,躍至空中,手中青團於細雪之中橫斬一周,再度斬落下來。
南島匆匆退去的身形才始穩住,便不得不再次迎上這一劍,兩劍相交,劍火迸然而出,又在那些劍風劍勢之中,頹然熄滅。
隻是觀雨之境,麵對小道初境的青椒,自然難掩頹勢。
青椒雙手執劍,滿峽劍勢,於峽穀之中儘數傾向那個傘下的少年。
驚濤之劍,自然不可能一劍而止,那些來自驚濤劍宗的浩蕩劍意,雖然沒有離體而出,卻是附著於劍身之上,裹挾著萬鈞之力,於細雪之中起落之間,便再度向著挑著殘餘暮色的鸚鵡洲斬落而去。
南島神色凝重地看著那一劍,自然知道這一劍不可能再接下來,於是峽穀之中再起劍鳴,至此一直便安靜待在走馬鞘中的桃花劍終於出鞘而來,化作一道青黑色的影子,倏忽之間穿過了細雪,向著青椒疾射而去。
南島自然隻有一隻手可以用。
但是他有兩柄劍。
如果可以,他可以有更多的劍。
青椒看著南島身後那柄出鞘而來的桃花劍,卻也是不得不中止了自己的劍勢,收劍擋住了那一劍。
桃花劍與青團劍相交,而後迅速折返而回,而後與此同時,那柄鸚鵡洲卻是自南島手中脫手而出,拖曳著寒光,再度刺向青椒。
南島抬手接住了被青椒斬回的桃花劍,頓時手中劍感沉重不少。
鸚鵡洲自然是極為靈動之劍,相對而言,桃花劍便要厚重樸實許多。
少年於傘下接住劍,而後隨著那道暮色細雪中的流光,同樣一劍而去。
雙劍齊來。
青椒身周劍意流轉,神海之中元氣湧動,卻是化作流光,瞬間避開了滿是寒光的鸚鵡洲,而後出現在了南島身前,自上而下,萬千劍光而來。
如同大流行至極高之處,而後浩蕩奔崖而出,如同銀河垂落,勢若萬鈞。
樂朝天在儘頭抱著劍,挑眉看著這一劍——這個東海劍修不會動真格了吧。
究竟是不是動真格,南島大概也無暇去想。
那一劍如同高天垂落,令南島在兩劍匆匆相觸的一瞬間,便不得不避讓而去。
於此同時,那柄鸚鵡洲才在劍意驅使之下,匆匆折返,向著青椒身後刺來。
然而這個來自東海的小道初境劍修,身周已然遍布劍意。
鸚鵡洲落到身後三尺,便再難寸進。
南島執劍被斬退而去,麵色卻是有些蒼白。
此時之劍,自然早已經脫離了複古流劍道的範疇。
那一劍之勢,縱使南島已經被斬退而去,已經沒有停息,繼續向著南島而來。
一劍至此,南島似乎已經退無可退。
除非以左手的黑傘迎上去,一如過往麵對那些刀劍一般。
但是南島並沒有。
隻是緊握著手中的傘與劍,而後抬眼看了一眼峽穀那一線細雪。
樂朝天也看見了南島的動作,挑眉看向那些人間細雪。
細雪依舊是細雪,然而已經大了不少。
然而隻是成道觀雨境,劍意白衣境的少年,看了一眼這場人間細雪又如何?
樂朝天坐在小板凳上,眯起了眼睛,想起了南島的那一劍細雪。
樂朝天眯起了眼睛,而少年卻是看著驚濤過崖而來的一劍,將手中桃花劍插進了峽穀之中,而後閉上了眼睛。
神海之中,有寒意自清溪之中湧出,整片神海天穹之中,無數細雪飄飛。
少年再睜開眼的時候,不止人間細雪。
眼眸之中同樣有著細雪。
而與此同時,他手中的桃花劍,那種如同焚燒過的青黑色的劍身之,也開始有著星星點點的細雪。
細雪遇細雪,於是便成了一場更為浩蕩的細雪。
細雪之中,青椒那一劍的速度,卻是頗為顯著的下降著。
如同風雪凝滯了一切。
青椒感受著身周那些洶湧而來的寒意,細雪之中,有著許多的劍意。
然而這個來自東海的紅衣劍修,並沒有在意。
縱使人間細雪,縱使劍上細雪。
終究劍意之境,相差許多。
白衣自然是白衣。
隻是當少年睜開眼,而後將那柄青黑色的劍自峽穀大地上拔出來的時候,青椒卻是驀然變了臉色。
是的。
白衣自然是白衣。
但是人間白衣,亦有差距。
當南島借著那些人間細雪,引動眸中細雪的時候。
那柄如同凝結深潭之底凝結寒霜的桃花劍之上,劍意瞬間噴湧而出。
隻是白衣,也不止白衣。
穿了白衣,才能見白衣。
站在細雪之中的少年,便如同穿了那一件白衣。
於是少年的白衣,不是人間白衣之境,而是磨劍崖白衣之境。
一劍細雪,裹挾著無數劍意而來。
滿峽細雪向著那個來自東海的紅衣女子倒卷而去。
青椒收劍而退,立於峽穀之中,看著那停在了自己眼前的細雪一劍,平靜地說道:“明日你可以將那封信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