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大龍收回了視線,看向了一旁的陸小小,後者則是在小聲地提醒著他。
“拜師帖。”
伍大龍反應了過來,趴在那裡的楚腰也反應了過來,抬起頭來看著伍大龍,二人相視無言。
一個也沒有拜過師,一個也沒有收過徒,天涯劍宗這種地方,也不會有什麼嚴格的收徒儀式,伍大龍自然也沒有什麼經驗。
不過好歹在陸小小提醒過後,伍大龍也反應了過來,一麵瞄著一旁的庭樹落葉,一麵使著眼色。
楚腰自然也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默然無語地從地上撿起了一片落葉,雙手呈上,以劍意托浮著,送到了伍大龍手中。
伍大龍看著手中落葉,開始沉思接下來要做什麼。
陸小小站在身旁,繼續輕聲說道:“賜劍。”
伍大龍恍然大悟,咳嗽一聲,看向了一旁的陸小小,說道:“請師姐賜劍。”
陸小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而後走上前去,拿著手中的冊子。
楚腰微微抬頭,看著陸小小,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陸小小又彎腰小聲地提醒了一下她,要再叩首。
楚腰了然,再度俯首下去,疊手而叩。
陸小小這才站直了身子,看著手中冊子,輕聲說道:“賜弟子劍兩相歡。”
滿坪寂然。
楚腰都抬起手準備接劍了,結果整個劍宗裡什麼動靜也沒有。
隻有陸小小和自己麵麵相覷。
過了少許,楚腰挑眉說道:“劍呢?”
陸小小默然無語,回頭看向伍大龍。
“劍呢?”
伍大龍:“啊!”
然後三十五歲老男人被陸小小在頭上來了一下。
“我又不是天涯劍宗的人,我能賜劍嗎?”
這一下倒是沒有避著楚腰,顯然陸小小也是被氣壞了。
伍大龍也反應了過來。
尷尬地笑著。
而後收斂了笑意,沉下心來,捧著冊子平心靜氣地在院坪之中站定,聞風境的修為施展出來,劍坪裡有劍意流轉。
所謂兩相歡,自然便是名花傾國兩相歡。
伍大龍自然也將整本劍名都背過的,是以沉聲念著那一句詩。
楚腰狐疑地看著麵前這個境界不高,而且看起來有些笨拙的老男人。
大概也是懷疑今日究竟能不能夠賜劍。
隻是下一刻,這個來自山下小鎮,學過人間劍宗的劍法的女子神色便凝重起來。
人間春風之中,有三道流光倏忽而來。
她不知道那是從哪裡來的。
但那種意味,確實與那日那個傘下少年喚劍之時一模一樣。
三劍懸停在了院坪之中,劍身之上尚且有些極為凝練的劍意,隻不過正在緩緩散去。
一為名花,一為傾國,當中之劍則為兩相歡。
楚腰眸中閃過了一些驚駭之色,跪在那裡,眸光深深地看著麵前三劍。
三劍之勢自然不如那日南島所喚溪午劍那般浩蕩。
然而以這個喚劍之人不對,那是師父,以自家師父那初入聞風境境界而言,這樣的一劍,雖然入院則止息,然而那種劃破天際之時的劍意,依舊不可忽視的淩厲。
顯然是遠超這般境界的。
陸小小雖然被伍大龍氣得不輕,但是此時見到這個山下女子這般神色,也不免有些得意。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一個小白劍宗的人得意個錘子。
伍大龍既然喚來了三劍,陸小小一開心,就決定把三柄劍都賜給她。
“此三劍賜予弟子,須謹記,不忘人間,不忘劍道,不忘嶺南。”
陸小小的靈機應變能力自然不是伍大龍那個傻男人能比的。
順口就說了出來。
楚腰目光離開三劍,再度叩首下去,輕聲說道:“弟子謹記。”
院坪裡的稱呼終於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
境界之上帶來的違和感,倒是慢慢消失了一些。
於是伍大龍的神色也變得端莊肅穆了一些。
陸小小沉聲說道:“弟子主劍為兩相歡,可平日佩之,用以防身練劍,輔劍為名花、傾國,非必要時,不可動用,留於劍池之中蘊養。”
“弟子楚腰,上前接劍!”
楚腰很是嚴肅地站了起來,走上前去,雙手向前探出,隻是那劍毫無動靜。
陸小小差點又要給伍大龍來一下。
好在這一次伍大龍反應了過來,兩相歡與名花、傾國,一同落入了楚腰手中。
而陸小小亦是走上前去,將手中冊子一並放在了三柄疊放的劍上。
“這是天涯劍宗劍訣,你需要儘快修行入門,否則兩相歡也會與名花傾國一同回歸天涯之中。”
楚腰點點頭,想起了先前伍大龍說的請師姐賜劍幾字,倒是恭敬地說道:“多謝師伯提醒。”
陸小小聽見這聲師伯,很是滿意,正打算勉勵兩句,好好修行,不要給劍宗丟臉之類的話。
隻是才始張嘴,便想起來了麵前的這個女子雖然比二人都年輕,但卻是實打實的小道境,看那些劍意之勢,顯然比東海劍修青椒都要強。
於是咳嗽了兩聲,為了緩解尷尬,轉頭看著伍大龍就罵。
“還愣著乾什麼?”
伍大龍心想,什麼叫我愣著,我不愣著,我乾什麼?
不過陸小小都把球踢了過來了,伍大龍還是接了下去,帶著青椒向著小道深處的那些青色小樓閣走去。
“那裡便是弟子居所,不過目前沒有弟子,樂師弟是住在峽穀裡的,你如果不喜歡,我也可以幫你另外找個地方,蓋棟小樓。”
楚腰抱著劍隨著二人向著那些小樓走去,緩緩說道:“多謝師父師伯,住在這裡就可以了。”
伍大龍聽著這聲師父,也是心中百感交集。
雖然東海劍修青椒也叫過他師兄,但是終究那是不一樣的。
至於樂朝天,這小子另算。
楚腰在小道深處選了一棟小樓,這些小樓的格局自然是與樂朝天的不同的,作為弟子居所的樓閣,樓上樓下自然有著很多房間,隻不過眼下並沒有什麼弟子,自然也不用在意這麼多。
伍大龍與陸小小都是沒有再跟過去,隻不過楚腰在入樓之前,倒是回頭看了一眼二人,緩緩說道。
“我好戲曲,每日清晨會起來練習,也許會有些打擾。”
陸小小笑著說道:“伍大龍還天天打鐵呢,滿峽穀都聽得見,沒關係的。”
楚腰抱著劍走入樓去。
伍大龍和陸小小大概是走遠了。
“還好我在這裡,不然到時候山下的少年們真來了,不知道你要出什麼岔子。”
陸小小在那裡罵著伍大龍。
伍大龍委委屈屈地說道:“我又沒有經曆過,我上山的時候,師父啥也沒乾,直接就讓我去幫他淬火了。”
“現在和以前能一樣嗎?你要端起架子來,為人師表懂不懂?”
“好好好。”
這一聲好好好頗為急促。
大概是被揪耳朵了。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楚腰抱著三柄劍上了二樓,坐在迎風廊道,看了手中之劍許久,而後輕聲說道:“兩相歡。”
可惜什麼動靜也沒有。
楚腰看了許久,而後以劍意驅使著三劍,於身周環繞了幾圈。
這才翻開了那本冊子,大概也是確實有了些興趣。
冊子是陸小小手抄的。
大概是為少年們寫的,所以語氣很怪,但是很詳實。
“天涯劍宗之道,其首在劍名......”
這是後來修改過的。
........
樂朝天坐在峽穀小樓裡,看著那個停在了樓下的白衣劍修。
張小魚背著空空的劍鞘,背對著小樓,看著遠山安逸的入春之景,輕聲說道:“我該叫你師弟,還是師父?”
樂朝天微微一笑。
“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