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春風小鎮的牌局與劍(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3432 字 9個月前

因為誰也不會想過那個南方小鎮子裡,雖然穿著白衣,但是牌打得很好的人,就是張小魚。

更何況,這是一個瞎子。

人間對於張小魚的固有印象,依舊留在很久之前。

牌技奇爛,把把對家必胡紅中,而他偏偏就要打紅中。

而且這個年輕人雖然很落魄,但是眉眼乾淨,而不是一個被白色布帶纏在了眼上的瞎子。

人間雖然亂了起來。

但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會淪陷在妖族的暴起之中。

譬如這個鎮子,也許是周邊沒有什麼厲害的妖族,也許因為那日這個白衣劍修提著劍從妖族的陣線之中殺了出來的原因。

總之。

這個鎮子在短暫的亂局之後,便平穩了下來。

有人也好奇過這個劍修的身份。

張小魚當時便站在街頭,擦著劍上的血,無比淡然地說道:“我師弟是嶺南劍宗的人,我叫北島。”

人們一聽到嶺南劍宗,便肅然起敬。

哪怕這樣一個劍宗在修行界是不入流的。

然而對於世人而言,他們依舊算是高高在上的山中劍修。

更何況,嶺南與人間走得極近。

在這場亂局之中,嶺南那些向著四方下山的劍修們,極大程度地穩住了鳳棲嶺周邊的局勢。

“師兄辛苦。”

有人誠懇地看著那個在鎮外扶大廈挽狂瀾的劍修感謝道。

張小魚微微一笑,同樣很真誠地回道:“不客氣。”

而後問了他們一句。

“你們會打牌嗎?”

人們在繃緊了許久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之後,也想著休憩一下。

於是很誠懇地點著頭。

“雖然不是嶺南那邊的人,但是還是會一些的,北島師兄要來幾圈嗎?”

張小魚挑眉說道:“那是自然。”

於是這處位於南方懸雪城附近的小鎮子裡,那個白衣劍修便開始安安靜靜地與鎮上的人們打起了牌。

當然沒有什麼比人間更安全的地方。

尤其是人間的牌桌上。

人們打上頭了,根本不會管坐在對桌的是誰。

有可能回家之後罵了半天,才發現那個贏自己錢的人是自家兒子。

張小魚難得地闊綽起來。

一個能夠永遠精準的給對家點炮紅中的人,自然不可能牌技會差。

看著對桌的人輸得在那裡紅了眼,捶著桌子發著狠,張小魚隻是笑眯眯地將那些贏來的錢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而後誠懇地勸慰著。

“輸一時沒關係的,總會時來運轉的。”

輸一輩子也沒關係的。

去了冥河,說不定那裡的人間也愛打牌。

隻是人間還有什麼比一個牌桌上的人輸給一個瞎子更為可恥的呢?

那個人輸紅了眼,也顧不得麵前的人也許是個了不得的劍修,沒有聽旁觀之人的勸,找他人借了一些錢,將錢袋子砸在了桌角。

“老子今天必須從你小子這裡把錢贏回來。”

大概像極了我不是要告訴世人我有多了不起,而是我輸掉的,我一定要自己贏回來。

張小魚很是能夠明白他的這種心情。

雖然這座鎮子在人間這場亂流之中,算是保存的很好的了。

但是那個男人的兄弟還是死在了保護鎮子的故事裡。

隻是張小魚並沒有心慈手軟。

而是毫不留情地將他借來的錢,全部贏了走。

於是男人終於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張小魚沒有再打牌。

將那些贏來的錢都留在了牌桌上,在那場春風裡走了出去。

失魂落魄地輸了很多錢的男人在春日的風裡,大概終於冷靜了一些,也看見了那個在長街青簷下一身白衣颯然的張小魚。

“師兄怎麼不打了?”

男人大概有些不能理解手氣正好的張小魚便這樣離開那家牌館。

張小魚戴著眼帶,背著空空的劍鞘站在街頭,輕聲笑著說道:“人生不止是隻有一場牌館裡牌局而已。”

男人沉默了少許,向著張小魚走了過來,很是誠懇地說道:“師兄什麼意思?”

張小魚伸手向著簷外的小鎮春風。

有浩然的天地元氣在風中彙聚而來。

男人怔怔地看著,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那些天地元氣不斷地落向張小魚的手中,直至化作了一柄由純粹的劍意與天地元氣所凝練的劍意之劍。

那柄劍成型之後,便懸在了張小魚身前,亦是懸在了男人身前。

“你也許不能從我這裡把那些錢贏回來。”

張小魚微微笑著說道。

那柄劍驟然射向天地間,而後拖曳著劍光,在男人震撼的目光裡,又回旋而來,橫在了男人身前。

“但是未必不能從人間手中將一些東西贏回來。”

男人怔怔地站在那裡。

伸出了手,又仿佛擔心會被劍意所傷一般,猶豫在了那裡。

張小魚什麼都沒有再說,隻是安靜地轉過身,向著鎮外而去。

那柄劍隨著張小魚的走遠,正在緩緩消散。

終於在那襲白衣快要消失的某一刻,男人抬手握住了那柄劍意之劍,於是那些劍意元氣不再消散。

“我應該怎麼做?”

男人怔怔地看著張小魚的背影說道。

那個白衣劍修在小鎮街尾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站在那些也許是吹向鎮子裡的,也許是吹向鎮子外的春風裡。

“想一想,這是我們的人間,你便知道應該怎麼做。”

亂局之中,手握這樣足以媲美上境劍修的一柄劍,振臂而揮,世人響應,顯然是極為簡單的事。

“人間春風裡,不應該沾染著世人的血。”

男人怔怔地站在那裡。

是的,哪怕鎮子裡的故事已經平息了下來,一時半會,附近也許也不會有妖族再來。

隻是。

隻是這是世人的人間,使我們的人間,憑什麼我們要任由那些由我們賜予了生存空間的妖族,來讓那些春風裡,帶著許久都無法散去的血腥味?

男人沉靜了下來,手中的劍意之劍使得他的手掌都開始淌著血。

但是他沒有在意,帶著劍重新走入了牌館之中。

他要喚醒那些依舊沉浸在短暫的輸贏之中的人們。

張小魚走出了鎮子。

平靜地感受著那種本該溫柔美好,卻帶上了許多血腥味的春風。

隻是下一刻,他的神色便凝重起來。

好像那些春風裡有著什麼不一樣的動靜一般。

於是抬起了頭來,看著那些南方層層疊疊的青山。

他並不能看見那些山的顏色,但是他知道那些山是青的,水是綠的,遠方山後的戰火裡的血是紅的,肉是粉嫩的。

一如他知道那柄倏然之間在人間春風裡倏然而來的劍,是如同白雪一般的一樣。

張小魚身周白衣紛飛,一身劍意流轉於身周,整個人便要化作劍光消失。

隻是那樣的一劍,快得燦然,快得耀眼。

當張小魚看見了它的時候。

那柄劍便穿過了張小魚的身體。

張小魚自然不會鬼術越行,隻是知道鬼術越行,大概也躲不開這樣的一劍。

所以他隻是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身體產生一些偏移。

那一劍倏忽而來,也倏忽而去。

張小魚站在鎮外青山下,捂著心口長久地咳嗽著。

那一劍偏了。

就像當初張小魚刺向陳青山的一劍一樣。

都是擦著心臟穿了過去。

張小魚遏製住了體內的劍意,一身道韻劍意齊出,將那些正欲擴散開,進行二度傷害的劍意泯滅而去。

這個白衣劍修抬起頭來,臉上也許是悲意也許是笑意。

當今人間,唯一可能知道他下落的,便是謝春雪。

可惜。

他的這個師姐不會因果劍。

張小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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