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三章 春風三月蝴蝶劍(1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4347 字 9個月前

狹義的東海,隻是磨劍崖所在的那一片海。

廣義的東海,自然便是整個人間東麵的海。

所以人間有兩個很高的道門大修。

一個在東海,另一個也在東海。

東海的道人帶了一個小少年和一個小少女在看海。

東海的道人隻帶了一個蒙著眼睛,很久沒有見過人間了的小道童在走路。

路是春天山中的近崖小道,上麵有著許多溪水留下來,所以為了防止打滑,附近的人們便在這裡鋪了一些石板。

王小花踩著那種厚實堅硬的石板,心中很是安定。

如果頭上有水聲,腳下踩得軟軟糯糯,哪怕是個劍仙,心裡也會發怵。

於是她想象著自己所在的畫麵。

是一些青色的壁崖,上麵爬著青色的藤蔓,藤蔓上開著一些細小的黃白的花,上麵濺著一些溪水,顫顫巍巍也嬌嬌嫩嫩。然後溪水打落在了一旁的山石上,又濺落到了腳下的石板上,帶著春意的濕寒打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王小花將自己想象的畫麵與卜算子說了。

這個缺一門觀主很是誠懇地說道:“就是你想象的那樣的。”

王小花有些開心地笑著。

隻是很快又轉頭向著卜算子的方向說道:“所以我們還是在東海?”

“是的。”

卜算子牽著小道童的手很是平靜地穿過了那些近崖小道。

這座山其實很高。

往旁邊看過去,便是一些深不見底的淵流之地。

小道童有很多次都踩在了崖道邊緣,隻是她並沒有發現,也許還會以為旁邊是一些簇擁在山石間的花田。

但不管怎樣。

總是在東海。

這是小道童在漫長的旅行之後,意識到的一件事情。

有時候她們在東海的小城裡,有時候在東海的小鎮裡,有時候又在田野裡,有時候就在山嶺間。

有時閒走平原,有時駐足沙灘。

身旁的道人似乎原本確實是想將王小花帶回那個不知人間何處的缺一門的。

隻是在發生了一些故事之後,他改變了走向,開始反反複複地在東海境內遊走著。

王小花問過卜算子,可惜這個老道人什麼都沒有說。

小道童在跟了他許久之後,也明白了——這是卜算子所說的,不可言的命運之事。

一旦說出來,天上就不會下雨,而是會下刀子。

王小花也不知道如果不下雨會下什麼,隻是下意識地將以前聽到過的話想到了這樣一件事裡。

所以下刀子又是什麼意思呢?

王小花歪著頭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

但她知道自己師父一定是在做著某些事情。

因為這個道人身周,總是有著道韻在流轉著。

有時濃鬱,有時淺薄,有時八風而來,有時靜若幽穀。

王小花隻是緊緊地握著道人的手。

因為她感受得到道人身周的氣息很不穩定。

也在慢慢地衰弱著,像是要用很久才會恢複的模樣。

所以她儘可能的用自己的手傳遞一些暖意過去。

下了山,也許是溪,也許是河,也許是海,王小花聽到了一些水聲,好像有些遙遠。

遠方似乎還有世人們勞作的聲音。

一年之計在於春。

那種聲音聽起來充滿了生機。

王小花有些憧憬地麵向了那一邊。

在人間的時候,覺得什麼都不好。

離開了之後,聽見那種泥土被鬆動的聲音,都覺得很是親切悅耳。

不知走了多久,身旁的卜算子卻是有如受了驚一般,似乎是回過了頭去,看著身後的某個方向。

王小花轉回頭來,握緊了這個老道人的手,有些茫然地問道:“發生了什麼,師父。”

那一刻,她感覺到這個道人一身的道韻都在翻湧著,如同看見了什麼驚世駭俗的東西一般,整個人的氣息都在快速的衰弱著,道人老去的手掌之間帶著許多冰冷的意味。

卜算子隻是長久地保持著那樣一個姿勢。

他看見了什麼?

王小花心中也不由得忐忑了起來。

過了許久,道人身周的那種命運倉皇的意味才漸漸散去。

卜算子平靜了下來,轉回了頭,繼續安靜地向前走去。

“沒什麼,一隻蝴蝶飛過去了。”

王小花呆呆地歪著頭,想著蝴蝶是什麼意思呢?

“什麼樣的蝴蝶?”

“靛藍色的,羽翼大大的,身子小小的,乾乾淨淨,就像一片海截成的羽翼一樣。”

“是我想象的那樣的嗎?”

卜算子並不知道王小花想象的是怎樣的,但是這個道人還是輕聲說道:“是你想象的那樣的。”

王小花哦了一聲,又想了很久,輕聲問道:“那師父剛才為什麼會那樣?”

卜算子牽著她的手,繼續在路上走著。

“因為每一隻沒能抓住的錯失而去的蝴蝶......最後都會成為歲月裡落向自己心口的一劍。”

“師父中劍了嗎?”

“我中了。”

......

少年從田埂裡爬了起來,那隻靛青色的蝴蝶已經飛得很遠了。

就像一對穿過了歲月張望著的眼睛,漸漸在春風裡越飛越遠。

少年抬起頭來,茫然地看著麵前的那個道人。

道人年輕而溫和,臉上笑意舒緩,一如那些吹過田埂的春風一般。

“隨我回觀修行吧。”

道人笑著說道。

少年茫然而無措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道人,遠方似乎還有一個身影,一身道袍飄飄,無比安靜的站在春風山腳下。

道人似乎注意到了少年的目光,微微一笑。

“當然,你也可以隨他走。”

少年又看回了身前溫和的道人。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看著眼前的道人的時候,那些笑意好像越來越遙遠,也越來越模糊。

而另一個在視線之外,道袍在春風裡紛飛,神色平靜的道人,卻好像越來越近。

少年張開了嘴,不知道說了什麼,他自己都聽不見。

於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春風裡凝滯了下來。

年輕道人溫和的笑意,中年道人平靜地神情,還有那些分明已經停滯了下來,卻依舊讓人覺得實在春風裡招搖的道袍。

少年忽而倉皇了起來。

好像有一道目光越過了漫長的歲月,無比複雜地落向了這片青山。

那隻蝴蝶在遠遠的春風裡飛著。

.......

張小魚在春山裡驚醒了過來。

而後在那些春日微風裡咳出了一些血色。

他又夢見了十五....不,是十六年之前的那個春天。

依舊是蝴蝶,依舊是道人。

隻是這個夢境裡,又多了一個道人。

張小魚抬手擦著唇角的血色,安靜地坐在那裡。

那不是夢。

隻是一些過往。

像那隻青色的蝴蝶一樣飛走了的過往。

當年出現在一種叫做張小魚的少年的魚徜徉的那片春日之海裡的,不止是李山河。

也有謝朝雨。

這個一身狼藉血色的已成汙穢的白衣劍修無悲無喜地坐在那些春風裡。

飛光飛光。

張小魚咳嗽了許久,拭儘了唇邊血跡,而後站了起來,安安靜靜地向著人間春風裡走去。

青蝶已逝。

.......

梅溪雨神色淡漠地站在院門處,抬頭看著天色。

天色不算陰沉,也不算晴朗,春天的上午,很容易便有著這樣的景象。

而在這樣高深奇絕如山嶺的槐都之中,這處落在大地之上的長街亦是如此。

好像隨時會下一些小雨,也好像隨時都可能雲開霧散,撥雲見日。

沒人知道這樣的春日會走向哪樣一個方向。

梅溪雨神色陰沉地看了許久,而後低下頭來,看著院門前那兩個並不遮掩自己妖族形態的巳午衛。

二人一高一矮,胖瘦倒是相仿,一個長了個牛頭,一個長了個板凳腿。

很顯然,板凳腿的妖族,要纖細一些,所以就是那個比較高的。

牛頭手裡握著一本小冊子,在那裡仔仔細細地翻看著,連某個不小心滴落的墨點,都神色凝重地研究了半天。

那會不會是什麼暗號?

板凳腿在一旁歪著身子探著頭,擠著牛頭的大腦袋,像是一根被風吹彎的竹子一樣。

“二位還沒有看明白嗎?”

牛頭伸出了一隻手指頭,在春風裡虛點了兩下。

“不急,我正在想辦法找茬。”

板凳腿有些迫不及待地說道:“你真是白長了一對大眼睛。快撒手,讓我來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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