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四,交給你個任務,給我去把張小魚抓回來。”
陸小小叉著腰,指揮著劍坪前練劍的小少年陸小四。
小少年陸小四瞪大了眼睛,握著手裡的劍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自家師父。
您老人家說的張小魚,是當初來過這裡的那個張小魚嗎?
那像是我能抓回來的人嗎?
陸小四一臉茫然。
陸小小見他依舊愣在那裡,橫眉豎眼地說道:“還愣著乾嘛,快去呀,你昨天不是說要蕩寇除妖為民除害嗎?”
陸小四一頭霧水地待在那裡,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
劍宗裡在前段時間,又收了幾個小少年。
分彆叫做陸小六陸小七還有陸小果。
據說之所以不叫陸小八,是因為怕取了這個名字,以後年紀大了就變陸老八了。
老八一聽就不咋地。
還有天涯劍宗的幾個小師弟。
昨天幾個小少年們在那裡聚眾過家家,陸小一親自擔任主廚,一群小少年在峽穀裡整了一頓春日野炊。
那個從懸薜院過來的少年付江南,從伍大龍的酒窖裡拿了一些酒過來。
大概是喝了一些酒,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身為小白天涯兩‘大’劍宗師兄的陸小四和陸小五,就有些歡快起來。
在那裡吹了許多牛皮。
小二小三不在,小四現在就是劍宗大師兄,在說了一些小孩子們自認為很是敏感的南方兩族話題之後,這位小白劍宗的四師兄覺得自己應該立起師兄的榜樣,展現出師兄的威儀,昭顯出師兄的見識。
於是拔出劍來,小臉紅紅很是興奮地踏在了裝著桃枝的木缸邊一塊石頭上,慷慨激昂地說道:“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間,當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他日我小四,必定席卷八荒,掃清六合,蕩寇除妖,為民除害。如若不成,有如此缸!”
說罷就是一劍砍了下去。
好在小少年喝懵逼了,一劍砍歪了。
這要是讓陸小小知道他不僅胡言亂語,還把南島的那個裝桃花的木缸砍了,大概也要步陸小三後塵了。
付江南趕緊攔住了這個平日裡安安靜靜,喝了點酒就有點飄飄然的四師兄。
這才沒了後續。
隻是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胡話還是讓陸小小知道了。
於是一大清早就開始興師問罪。
小五小六小七小果都是瑟瑟縮縮地擠在一旁,生怕陸小小也盯上他們四人。
陸小四自然不是陸小三,麵對這種情況,自然老老實實地低頭認著錯。
“對不起,師父,我錯了。”
陸小小隻是冷哼了一聲,說道:“你伍師叔那裡還缺人幫忙,你既然這麼閒,就去幫他打鐵吧。”
“啊!”
陸小四臉色有些愁苦。
“啊什麼啊,你現在是劍宗裡最大的師兄,師兄就要有師兄的樣子!”
陸小四看著陸小小的並不友善的臉色,很是識趣地收起了劍,灰溜溜地向著天涯劍宗那邊走去。
陸小小與伍大龍都沒有離開嶺南,隻有楚腰去了。
沒辦法,劍宗裡現在小少年有點多,倘若真的全走了,多半是要亂成一鍋粥。
陸小小很慶幸當時聽風吟把她和伍大龍攔了回來。
看著陸小四的身影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了那片紅葉林中。陸小小這才讓小五他們繼續練劍,而後轉身去了小白劍宗的院子裡。
陸小一正沉默不語地抱著劍坐在那棵院中桂花樹下。
陸小小走了過去,在一旁坐了下來,摸著小少女的頭笑眯眯地說道:“我已經把陸小四那個小王八蛋罵了一頓,讓他去你伍師叔那裡乾苦力活去了,彆胡思亂想啦,來,笑一個。”
陸小一依舊沒有笑,隻是嘴唇牽動了一下,大概想笑但是笑不出來,於是又轉過頭去。
陸小小想了想,說道:“這小子反正也不成器,我明天就把他逐出劍宗,讓他回家種地去。”
陸小一依舊沒有說話。
她知道陸小小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的。
陸小小有些愁苦——愁苦的當然不止陸小四。
這個三十一歲的小小劍修抬起頭來,看著樹上一樹新發的綠芽,歎息了一聲。
“其實你應該也知道,小四隻是喝多了亂說而已。哪怕將來人間真的勢同水火。難道這小子真的還敢把劍落向你這個辛辛苦苦照顧著他們的師姐身上?”
陸小小有時候要忙一些東西,於是劍宗裡的一些日常活,有時候便會落在了陸小一頭上,比如做飯洗衣之類。
儘管隻是一些尋常的事,但往往尋常之事最是消磨時間。
陸小小在那裡絮絮叨叨地說著:“哪怕這小子真的敢,小二小三他們也不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陸小一轉回了頭,輕聲說道:“所以人們喝多了之後,都會這樣想嗎?”
陸小小沉默了少許,而後看著二月清晨在風裡搖著露珠的青綠的樹。
“有時候是的。”
陸小一的小臉很是顯著地蒼白了幾分。
陸小小隻是繼續說道:“但是你要知道,言語上的東西,內心的東西,還有實際所要作為的東西,往往都是不儘相同的。世人也許真的喝醉了,就會喋喋不休地說著妖族如何。但是,他們未必是真的憎恨厭惡妖族,隻是在某些時候,他們覺得這樣會讓他們具有一些高尚的品德與明智的認知,於是附庸而來。平和的時候,世人喝醉了,就會向身邊的朋友吹噓著自己如何如何認識某一個大妖,而在亂世的時候,他們就會憤憤地說著蕩寇除妖。”
陸小小自從神海白花枯萎,不再練劍,開始專心處理劍宗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之後,便有了許多的時間去思考更多的東西。
“更何況,你也知道,嶺南有你南師叔在,很難起大亂子的,自然不用去擔心這麼多。”
陸小小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
陸小一也許聽進去了一些,臉色漸漸有些好轉。
陸小小的心情也好了許多,笑眯眯地看著陸小一說道:“這樣吧,你等會去天涯劍宗,監督著陸小四,他要是敢偷懶,你就讓他撅起屁股受罰。”
陸小一自然不會想去監督陸小四,張了張嘴,隻是也不知道說什麼,而後抱著劍站了起來,說道:“我去做飯了。”
“去吧。”
......
陸小四和付江南坐在鑄劍爐的院子門口,裡麵熱氣朝天,叮叮當當的響個不停。
伍大龍正赤裸著上身,掄著錘子在那裡砸著鐵胚。
清晨崖壁上的露水都被蒸騰成了霧氣,看起來倒像是一處不知名的仙境一般。
小少年很是惶恐地問著這個比自己大幾歲的師弟。
“你說我師父到底是為什麼生氣?”
付江南心想這還要想嗎,多半是你有哪個師兄弟是妖族唄。
隻不過看著陸小四小臉上惶恐也誠懇的神色,付江南還是換了一種語氣更為柔和的說辭。
“有沒有可能,是你有個妖族師兄弟?”
一語驚醒夢中人。
陸小四恍然大悟。
難怪自己昨天乾了那麼多蠢事,陸小小就隻盯著蕩寇除妖這四個字。
“江南師弟覺得可能是誰?”
付江南默然無語。
不過考慮到陸小四年紀太小,可能確實需要一個引路人的引導,又說道:“你想想今日誰沒有去練劍?”
陸小四正要說,便聽見伍大龍在院子裡喊道。
“小四,去幫我弄點水來。”
雖然使喚一個小少年是很不道德的事情。
隻是陸小小的任務,伍大龍也不敢悖違。
畢竟誰都知道,天涯小白兩個劍宗,陸小小這個女子劍修是天一樣的存在。
天大地大,小小最大。
陸小四唉聲歎氣地把自己的劍放在了一旁,起身去不遠處的水缸裡舀水提水去了。
忙活了好一陣,小少年才又清閒了下來,繼續坐在了院門口,頗有些愁苦地說道:“難道真是大師姐?”
這當然不是什麼很難猜的東西。
稍微有點腦仁的都能看得出來。
付江南笑著說道:“我不知道,我可不敢亂說。”
畢竟他付江南是天涯劍宗的人,而不是小白劍宗。
兩個劍宗雖然很少分彼此,但是有些時候,還是要分一分比較好。
比如眼下這種情況。
不然都沒有借口去逃避開來。
陸小四托著腮坐在門口,神色哀戚。
“那我完蛋了,師姐掌握著劍宗的大米飯和搓衣板,如果她不高興了,我就沒有飯吃,也沒有乾淨的衣服穿了。”
付江南很是同情地拍了拍陸小四的肩膀。
昨天要不是他攔住了陸小四,估計他還要發一些離奇的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