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二正在那裡胡思亂想著,便看見清溪對岸的那些劍修似乎有了一些動靜。
小少年的目光收了回來,果然便看見自家師叔身周的那些天地元氣正在緩緩散去。
雙方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麼過多的寒暄與交談。
最先向著溪畔而來,在溪流對岸相對而坐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劍修,在溪畔坐下之後,這個三十多歲的劍修倒是很客氣的執劍向著這個少年行了一禮。
“東海通天劍宗,踏雪斜橋。”
南島平靜地坐在傘下,執傘行了一禮。
“嶺南天涯劍宗,踏雪斜橋,請。”
當二人話音落下,滿溪劍風便起。
東海劍宗是極為正統的劍意之修,那個中年劍修坐於溪畔,並未起身,而手中之劍,便自行在劍意驅使之下,射出鞘來。
以禦劍相爭,大概更合南島心意。
鏘然一聲劍鳴之中,鸚鵡洲化作流光而出,與那個東海劍修之劍,於清溪之上糾纏著。
通天劍宗,這是一個聽名字便知道,這是位於通天河畔的劍宗。
這是東海最大的河流,譬如當初青椒所在的驚濤劍宗,亦是位於這樣一條大河之畔。
傳聞在古時候,這樣一條大河,曾經通天而去,才有此名而來。
驚濤拍岸。
一劍通天。
東海這樣的地方,劍意與嶺南那種青山幽靜之地的劍意自然是不同的。
隻是雖然在氣勢之上,那個中年那一劍很是洶湧,然而無論是天地元氣,還是劍意的凝實程度上,這個十六歲的少年顯然要遠強於那樣一個東海劍修。
是以當雙劍於空中裹挾著元氣與劍意相交的一刹那。
這個通天劍宗的劍修神色便蒼白了幾分,帶著許多驚詫低下頭來看著那個少年。
那樣的一劍,很顯然遠不止踏雪境的劍修所能擁有。
三十多歲的劍修似乎想要從少年臉上看見一些凝重與全力以赴的意味來。
然而什麼也沒有。
少年很是平靜,甚至都沒有去看清溪之上的劍,而是在低頭看著膝頭的另一柄劍。
滿溪劍風在轉瞬之間便已經開始了傾斜,向著那個中年劍修而去。
那一劍迅速的破開了那個東海劍修的劍意,懸停在了男人身前。
劍風止息。
一切都不過瞬息之間的事。
於是被揚起的草葉便與某柄劍一同落向了溪中。
通天劍宗的劍修抬手接住了自己的劍,送入了鞘中,站了起來,很是服氣的行了一禮。
“師兄厲害。”
南島喚回了鸚鵡洲,按在膝頭,端正的向著那個劍修還了一禮。
“多謝。”
......
尤春山怔怔地坐在那裡,看著一旁的陸小二。
“這就結束了?”
陸小二誠懇的點點頭。
“如果太慢的話,那就有點刻意了。”
嶺南需要一柄能夠被世人記住的劍。
所以自然不能太慢。
當初在白鹿的時候,這樣一柄劍已經初次被世人聽見了,大概這一次,世人會聽得更清楚一些。
陸小二與尤春山尚且在那裡低聲說著的時候,第二個劍修便已經來了。
“東海驚濤劍宗,踏雪斜橋,師兄,請。”
那是一個同樣三十多歲的劍修,一般活躍在人間的劍修,往往都是在二十歲到五十歲之間,三十多歲,是一個很常見的年紀。
溪畔的兩個少年在聽見了驚濤劍宗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是下意識的愣了一愣。
當初嶺南劍宗之中,便有著一個驚濤劍宗的小道斜橋境的劍修。
青椒。
這是一個當初被樂朝天評價為穿得霞雲熱烈活得遠山清冷的女子劍修。
南島愣了好一會,才在對岸劍修有些不解的提醒聲中回過神來。
“驚濤劍宗是不是有一個叫做青椒的劍修?”
這個傘下少年看著溪對岸的劍修問道。
那人顯然也是愣了一愣,而後點點頭說道:“是的,你說的是謝師妹吧。”
陸小二在聽到謝師妹這個詞後,先是愣了一愣,但是繼而又覺得理應如此。
畢竟總不可能真的有人叫青椒吧。
南島倒也沒有多問什麼,隻是執傘向著那名驚濤劍修行了一禮。
“嶺南天涯劍宗,踏雪斜橋,師兄,請。”
這個傘下的少年因為當初叫做青椒師姐的原因,所以還是稱了一句師兄。
上一個東海劍修在劍意元氣之上,無比乾脆地輸給了南島,是以再來一個同境界的劍修,大概自然不會再與南島比拚劍意元氣。
所以這個驚濤劍修壓下了心底對於南島那個問題的一些疑慮,站在了溪畔,拔出了劍來。
劍意之修,永遠都是建立在手中之劍的基礎上的。
少年天賦很好,隻是未必練過多久的劍。
這大概是在前一個通天劍修已經輸了的情況下,依舊有踏雪斜橋劍修向著溪畔而來的原因。
一劍寒光照水而來。
南島依舊安靜的坐在那裡。
而後抬手拔出了另一柄青黑色的桃花劍。
這柄劍雖然已經不如當初在峽穀與青椒試劍時那麼沉重了,但是本身的劍胚重量便決定了這柄劍依舊更適合作為手中之劍。
有如驚濤而來的一劍,被南島很是平靜的橫劍擋在了身前三尺之外。
那個驚濤劍修亦是有些驚詫,然而手中之劍倒是沒有因此而停滯下來,腳踏清溪而動,手中之劍寒光如白濤,斬破清溪,再度落向那樣一個少年。
尤春山看著那一幕大有風雨斬破之意的劍光,心中有些憂慮,微微皺起了眉頭。
一旁的陸小二倒是很平靜。
“你不用擔心,師叔輸不了。”
尤春山看向陸小二,說道:“還沒有打完,你怎麼知道輸不了?”
陸小二於是端了起來,抱著劍坐在那裡,淡淡的說道:“因為在去年十二月九日。”
“我師叔便已經贏了那個小道境的驚濤劍宗的女子。”
尤春山尚自愣在那裡,當小少年話音落下的時候,溪畔亦是在一聲頗為清脆的劍鳴之聲中結束了這場問劍。
傘下少年平靜的送劍入鞘,而驚濤劍宗的劍修則是被一劍斬回了清溪對岸。
那個劍修拄著劍站了起來,看著手中劍上的豁口,又看向對岸的那個少年,很是驚異地說道:“你與青椒打過?”
方才的那一場問劍之中,這個少年好似很是了解驚濤劍宗的劍法一般,他每一劍,都是被恰到好處的攔了下來,這自然是令人疑惑的事。
南島輕聲說道:“去年請教過。”
那名劍修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誰贏了?”
南島低下頭去,看著手中的劍,想了想說道:“大概是我贏了吧。”
去年的少年還隻是觀雨境,劍意亦是因為修行時間過短,來不及淬煉得很好。
事實上,那一場試劍,亦是南島取了巧。
抓住了某一場雪的尾巴,引動了體內的細雪,強行入了劍崖白衣境。
隻是現而今的少年,卻已經是實打實的劍崖白衣境了——當他真的越過了那處磨劍崖山門的時候。
那名驚濤劍修沉默了少許,而後很是感慨的看著那個少年。
雖然青椒是師妹,但是他自然不如她。
所以感慨之中,亦是有著許多的服氣。
“師兄還是不要叫我師兄了,你才是師兄。”
那名驚濤劍修抱劍行了一禮,而後向後退去。
隨著那名驚濤劍修的退去,溪畔倒是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
兩個踏雪斜橋境的劍修,在劍意與手中之劍上,都是輸得極為乾脆,倒是讓那些尋梅境的劍修猶豫了下來。
一直過了許久,才終於又有一人走了出來。
“東海望崖劍宗,登樓二重,劍意青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