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河裡河岸的劍修(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3010 字 10個月前

那個叫做陳懷風的沒有否認任何東西。

隻是無比平靜,也似乎滿是哀傷的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人間安靜了下來。

視野的草葉在飛著,河水在流著,日色在緩緩偏移著。

然而那條河中的無論是憤怒的還是不憤怒的,都沉寂了下來。

一直過了許久,那個身形高大的劍修提著劍,蹚著河水向著那個瞎子走去。

“師父呢,張小魚?做錯了一些事的就算是我陳懷風,那麼師父呢?”

那個瞎子也許無言以對。

然而當那一劍落下來的時候,他手中的劍還是舉了起來。

隻是這一次,向後退去的,一路跌跌撞撞的退到了河岸上的人,是張小魚。

二人至今為止,都沒有動用過什麼劍意,什麼元氣,就像是兩個人間的劍客一般,提著劍,用著一種本能裡的姿勢去劈砍著。

劍聲鏘然。

那一劍劍不停的砸落下來,那個白衣劍修隻是不停的橫著劍向後退去。

“輸給李石,是你沒有選擇,天下皆知的事,你必須要去。但當你將那樣一劍送入歲月之中,那時的你,也是沒有選擇的嗎?”

那個身形高大的劍修舉著劍一劍一劍的砸著,任誰看了,都不會說這是好劍。

隻會覺得粗魯笨拙而野蠻。

“如果天要下雨,決堤淹死了世人,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張小魚,但是被你斬斷河堤淹死了人,這又是誰的錯?”

“你為何閉口不提你從山河觀帶來的東西?”

“我衣上有血也問心有愧,隻是張小魚,你連自己的心都不敢問,你有什麼臉麵在這裡說著這樣的東西?”

那劈砍下去的一劍終於帶了劍意。

隻是那柄一直橫在身前的劍,同樣也開始席卷著那樣淩厲的存在。

張小魚驀然一劍挑開了陳懷風劈落下來的一劍,提著劍站在那裡長久的喘息著。

“夠了。”

這樣一句話並不憤怒,很是平靜,隻是微微的有著一些顫意。

那個白衣劍修的唇齒仿佛在顫抖著,提著劍斜垂下去的手亦是在顫抖著。

陳懷風停了下來,握著劍深深的看著身前不遠處的瞎子。

“所以答案是什麼?”

張小魚攥緊了手中的劍,站直了身子,揚起頭來,吹著那種帶著倉皇意味的風。

“因為他是應該死的人。”

也許終究那個人是他師父。

所以這個白衣劍修加了一個字。

叫做應該。

當這樣一句話落向人間的時候。

一切都沉寂了下來。

春風不再,滿河劍風席卷人間,懷中風雨垂簾而來。

那個身形高大的劍修手中之劍鬆開而去,於身周化作劍光遊走著,河灘之上,風雨劍意橫流。

“請。”

往往說得客客氣氣的。

都是分高下決生死之事。

蹲在草葉裡的孩童所看見的最後一幕,便是那些流溢在人間的劍光,又被山河吞沒了進去。

這個孩童怔怔的站起身來,撞翻了身旁的酒壺,在那裡四處張望著。

河水倉皇,河灘淩亂,然而已經看不見那樣兩個人的身影。

......

有某個從北方而來的道人安安靜靜的走在某處東海小鎮裡,像是在閒走一般,卻又時不時的向著人間張望著。

東海人間有著許多創傷。

一路走來自然都是如此。

江山雪靜靜的四處看著,也許便是在想著不知道要多久,這片被那兩個人打得一片狼藉的人間,才會恢複當初的模樣。

譬如小鎮某一條長街之上,便有著一道極為深刻的,在某個夜晚溢流至人間的劍意留下的劍痕。

當道人從一旁走過的時候,身周都是下意識的有著道韻擴散,來抵禦著那樣的劍意的侵蝕。

平和的劍意雖然也是淩厲的冰冷的,但是總歸不會這般暴虐,令人心生寒意。

江山雪安靜的停在那一道劍痕旁,小鎮裡幸存的人們都是遠遠的避讓著這樣一道劍意。

所以那樣一個道人出現在那裡,自然是極為突兀的。

有人好心的勸他離遠一些,道人隻是緩緩搖了搖頭。

那道劍意的意味已經淺淡了許多。

一些東西總會在歲月裡慢慢死去的。

不止是人,也是一些故事。

等到劍痕淡去,等到時間再走遠一些,世人也便不會再這般深刻的想起東海那一夜的故事。

於是人間安寧。

隻是難道先前的人間,便不安寧嗎?

擔心高樓會塌,所以提前將高樓推倒。

也許是合理的。

隻是這樣一個道人並不能理解為什麼要用這麼決絕的方式。

難道隻是為了一些所謂的警示?

世人永遠各有各的想法。

人不能儘知。

儘知者非人。

江山雪安靜的在那裡站著,卻在某一刻突然抬起頭來,向著遠方看去。

禮人間之事,哪怕做得再如何好,終究也是會留下痕跡的。

在現而今的東海,什麼樣的兩個劍修,才會打起來呢?

故事自然明了的。

這也是江山雪來的目的。

他雖然恪守著白玉謠的教誨,儘可能的不要去想也不要去看那些故事。

隻是也正如那個女子所說。

陳懷風不能在這樣的時候,死在那個白衣劍修手裡。

江山雪輕聲歎息著。

張小魚啊張小魚。

這確實是一個王八蛋。

但也確實是一個令人棘手的王八蛋。

就像他的師兄一樣——哪一個師兄都是。

這個道人平靜的離開了這個鎮子,向著那樣一處人間而去。

......

有人向著東海來,自然也有人正在離開東海。

當那片人間某一條河畔有劍修相爭的時候,有人便站在了某些依舊遺留劍意的遠山之上,靜靜的看著這片廣袤而寥落的人間。

人間時有劍光掠過。

是東海劍宗的人,在當初避讓而去,又在故事結束之後匆匆回到這片故土,與世人一同收拾著他們的舊河山。

這樣一個地方,大概誰都沒有想過,會在千年的平靜之後,發生這樣一件事情。

哪怕是當年大風朝建立之前的亂世,這片由那座高崖輻射而來的廣袤地域,亦是整個人間極為少有的安寧之地。

隻是。

那個背著一柄青色桃枝之劍的女子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想著在過去一年之中發生的那些事情。

隻是,在秋水死去之後,這樣一座人間高崖,也許確實要從世人的視野裡落幕退場了。

這也許是一件令人歎惋的事——當年人間的四大修行之地中僅存的磨劍崖,正在緩緩從人間消失。

命運是否是這樣的,叢心並不知道。

但是曆史就是這樣的。

歲月就是這樣的。

人間會有新的代表著人間高度的存在在歲月裡被推湧而出。

那也不會是人間劍宗。

叢心很是平靜,很是坦然的想著。

當叢中笑死在東海,當叢刃也死在東海。

這個在千年裡繁盛發展的劍派,也自然要向下而去。

叢心一直在那裡安靜的看了很久,而後轉身騎上了卿相的飛仙。

如何來如何去。

除了一抔微塵,什麼也沒有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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