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才是嶺南的故事。
在某些似是而非的立場之中,少年總是會下意識的將自己放在南衣城,或者那樣一個書院的位置。
這與是否是嶺南劍修,從來都不是一個會產生衝突的故事。
隻是南島確實從未想過,人間會有那麼一日,嶺南會與懸薜院,與人間劍宗,站在一個截然不同的立場之中。
少年說了那樣一句話之後,便沉默了下來。
這個東海的年輕人卻也是突然便明白了,為什麼這個少年會是這樣一種神情。
背著木劍的年輕人默默的想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後來呢?”
傘下少年低下頭來,看著一地的草葉,輕聲說道:“後來,有個師兄給我的心口來了一劍,他叫張小魚。”
尤春山睜大了眼睛,他從未想過在少年身上卻還有著這樣的一個故事。
“是一個嶺南劍修將我救了回去,帶到了嶺南。”
南島輕聲說道。
“她叫陸小小,是小二的師父。”
尤春山好像突然明白了許多東西。
譬如這樣一個嶺南劍修,為什麼總好像與磨劍崖有著許多關係,而且所用的,也並不是嶺南之劍。
少年第二次的沉默了下來。
尤春山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他是旁觀者,尚且覺得那些故事是很糾結的東西。
自然更不用說這樣一個少年。
二人便這樣安靜的在鎮外平川一地風草之中坐著。
尤春山想了想,站了起來向著鎮中走去。
“我去給師叔買點酒來吧。”
雖然這個年輕人找回來的錢,在前段時間吃火鍋已經吃得沒剩多少了。
但是孰輕孰重,尤春山還是分得清楚的。
背著木劍的年輕人在那個小二異樣的眼光裡,很是默然的買了一壺烈酒,而後重新回到了鎮外。
少年依舊在那裡坐著,怔怔的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尤春山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把手裡的那壺酒遞給了少年。
“多謝。”
少年的聲音很是平靜。
隻是這樣好像一貫的平靜,卻讓尤春山心中有了一些不安。
無事時候的平靜,與大事時候的平靜,所帶來的的意味自然是不一樣的。
“那個道人江山雪的故事是可以放下的。”
尤春山在一旁坐著,輕聲說道。
“實在不行,我一個人背著他去青天道也是可以的,路雖然難走一些,但是總歸是一件不用糾結的事。”
這個年輕人看著安靜的看著天空喝酒的少年。
“師叔如果想要回去,可以與陸小二一同回去。”
少年卻是搖了搖頭,一麵喝著酒,一麵很是冷靜的看著人間平川。
“我不回去。”
少年輕聲說道。
“我回去沒有任何意義,嶺南已經淪陷了,活著的自然活著,死了的也已經死了。”
這不是當初白鹿妖土的故事。
那是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而這樣一個故事,卻是在少年在東海萬般不知的情況下,已經落下了帷幕。
尤春山怔怔的看著好像無比冷靜萬般無情的少年,不知道在他看著這片四月人間的時候,想到了什麼樣的東西。
少年轉回了頭來,看著一旁的年輕人,依舊是無比輕緩的說著。
“我隻是在想,到底是什麼,導致了南方那些故事的發生。”
尤春山默默的想著,是什麼導致了南方故事的發生?
他並非南方人,自然許多的東西無法清楚。
少年卻是想起了一個好像已經很遙遠,但是便是在去年三月的故事。
那是一個南方同樣在血與火之中呼喊,卻無人應答的故事。
暮色落向了這片東海人間,照的萬般安逸。
少年喝光了一壺酒,站了起來,撐著傘向著小鎮走去。
尤春山什麼也沒有想明白,也不知道少年要去做什麼,隻是背著木劍一路跟著。
也許是夜色要來了,小鎮裡也安靜許多了,人們各懷憂思的在街頭走著。
一如傘下的少年與背著木劍的年輕人一樣。
二人回到客棧,推開那扇門的時候,便沉默了下來。
房間裡隻剩下了一個道人。
還有一張留在了桌上的紙條。
至於那個本該抱著疲倦在床上睡著的小少年,卻是已經消失不見了。
尤春山慌忙走進去,拿起那張紙。
上麵是一行匆匆寫就的字跡。
——我回嶺南了,師叔。
小少年自然是知道那個傘下少年的故事的。
有時候也許他也能理解這個少年的一些猶豫。
隻是大概最終,小少年心中還是有了一些失望。
於是背著溪午劍,留下了一些錢,獨自向著南方而去。
這個背著木劍的年輕人匆匆放下了紙條,跑到了客棧外,在那裡四處張望著。
“陸小二!”
“陸小二!”
尤春山倒也沒有再加那誰了,街上的人一臉古怪的看著這個不知道為什麼很是焦急的年輕人。
隻是很可惜,那個少年大概確實走得很遠了。
什麼回應也沒有。
尤春山站在暮色裡等了很久,最終還是垂頭喪氣的走回了客棧裡。
而後他便愣在那裡。
那個一直很是平靜的少年雖然還在裡麵,但是也在準備著離開了。
少年自然沒有什麼好收拾的,隻是有著兩柄劍一把傘而已。
尤春山有些沉默,雖然他自己也說了,南島與小少年可以回南方去,隻是當小少年便這樣不辭而彆,而這個傘下師叔也要準備離開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心中還是有著許多的落寞。
他以為故事還很長。
譬如他們會慢慢找一個劍修,而後送道人去青天道。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分彆說來就來了。
也許不是說來就來。
當南方戰火點燃的時候,有些故事便已經在這裡等著了。
隻是恰好走到,後知後覺而已。
南島站在那裡長久的看著那個昏迷的道人。
人間的所有故事,自然都是一些選擇而已。
有時候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有時候一股腦的都到了眼前。
命運當然不是按部就班的東西。
譬如浪潮,來時便是洶湧的。
你隻能選擇一些,放棄一些。
南島一直看了許久,而後轉頭看向尤春山。
“你要在東海繼續找陳師兄嗎?”
尤春山猶豫了少許,輕聲說道:“我還是背著他去青天道吧。”
這個年輕人說著又笑了笑。
“也許那樣一個地方,能夠給我一些機遇也說不定。”
南島點了點頭,將陸小二留下的錢拋到了尤春山懷裡。
“那走吧。”
尤春山驀然愣在了那裡。
“師叔你不去南方?”
南島站在客棧廊道上,看著廊道儘頭像是被風吹進來一樣的暮色。
“我去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