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你對於這一頁的歸來,很是頭疼。”
謝朝雨輕聲說道:“當初白玉謠與您說了什麼?”
謝春雪沉默了少許,聲音沉重的說道:“世人成仙之道在於其中。”
謝朝雨平靜的說道:“是的,世人成仙之道,在於其中,但是至今槐都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反倒是將這一張殘頁托您之手,送到了缺一門來,您應該也看得出來,這樣一件事,自然不會是小事。”
這個道人轉過身去,看向缺一門以西的遙遠人間。
這樣一處白月之鏡,距離人間自然是遙遠的,連海岸都看不見,四麵所見,除了海中一些微渺的孤嶼,便是天穹之壁。
“陛下都未曾敢輕舉妄動的東西,卻要交給缺一門。”
謝朝雨不儘歎息。
謝春雪低頭長久的看著手中的盒子,而後身後白雪之劍卻是驟然出鞘,在晨光之中落在了身前懸浮不定。
“倘若真的很難辦,那就直接一把火燒了。”
謝朝雨轉回頭來,長久的看著這個白衣女子。
後者神色之間不似說笑,相反,無比凝重,無比認真。
“你舍得?”
謝朝雨看著她問道。
謝春雪平靜的說道:“我是劍修。”
不是道人,對於李缺一的東西,終究便少了幾分虔誠。
謝朝雨歎息了一聲,從謝春雪手中拿過了那個盒子。
“我舍不得。”
謝春雪抬手握住了那柄劍,送回了身後的鞘中,看著道人說道:“既然從始至終都舍不得,又何必糾結這麼一場?”
道人默然無語,而後轉身向著白月之鏡走去。
謝春雪亦是轉過身來,向著那處白花之林走去。
隻是走到一半,卻聽見那個道人在曲階之上幽幽然的說道:“您不也糾結了很久?”
負著白雪之劍的白衣女子臉上卻是有些緋紅,而後頭也不回的說道:“大人的事,小孩少插嘴。”
道人所說的糾結,謝春雪自然知道是什麼事。
那個一直躲在白花林中的年輕道人亦是清楚。
所以當謝春雪穿過了那些白花林,走到了浮島邊緣的一處背海小屋的時候,便看見葉逐流神色凝重的在那裡坐著,身周無數道韻流轉,化作萬千卦象,身前亦是有著一麵鏡子,鏡中混沌光點流轉。
“你在做什麼?”
謝春雪有些不解的問道。
葉逐流惆悵的說道:“我在算今日回去,有幾成可能會被我師父打一頓。”
畢竟哪一樣一句話語之中的哀怨之意。
哪怕是個不通人事的小屁孩,都能夠聽得出來。
謝春雪長久的沒有說話,於是葉逐流亦是好奇的抬起頭來,卻看見那個白衣女子正在那裡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你不是膽子很大麼?”
“......”
葉逐流算了許久,依舊什麼都算不出來,畢竟謝朝雨是人間三觀,倘若便這樣被算出來了,那也對不住卜算子這個名字。
這個年輕的道人轉身看向四處,那個白衣女子卻是已經不在木屋邊了,原本放在不遠處架子上的魚竿卻是已經不見了。
大約又是去屋後釣魚去了。
葉逐流收起了鏡子,站了起來,沿著白花小道走到了屋後,果然便看見那個女子坐在島邊小馬紮上,一手握著釣竿,一手托著腮,正在那裡很是安靜的垂釣。
這個年輕的道人倒也沒有走過去,隻是在屋後倚著一棵白花樹,在那裡微微笑著看著。
一直過了許久,這個道人又轉身向著屋前走去。
這一次倒不是要算什麼東西了,葉逐流徑直穿過了小道,向著白月之鏡。
反正算不出來的,反正要挨打的。
所以不如直截了當的去問一問,看看卜算子什麼時候傷好,再次去人間閒逛。
畢竟這個老道人便在缺一門中。
葉逐流心裡慌得很。
......
謝朝雨並未在白月之鏡底部養傷,而是去了白月之巔。
那個小道童便坐在那裡。
王小花聽見腳步聲,還以為是那個叫做葉逐流,本該心如止水,卻總是莫名的有些心虛的師兄又來了。
畢竟這段日子,大約是擔心小道童在缺一門中不太習慣,這個師兄時而便會來看一看小道童。
隻是回過頭來,看見在那條月上之道中走著的是一個白發漸生的道人的時候,小道童亦是愣了一愣,畢竟她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到自家師父走出來過了。
愣了好一陣,王小花才站了起來,有些驚喜的看著卜算子。
“師父,你怎麼來了?”
卜算子撩起了道袍,在王小花身旁坐了下來,輕聲說道:“過來坐坐,吹吹風。”
王小花撓撓頭,雖然覺得有些古怪,但還是一同坐了下來。
一老一少便安安靜靜的坐在朝陽漸漸升起的白月之巔。
一直過了許久,身旁的老道人卻是驀然轉過頭,很是認真的看著小道童。
“假如有這樣一個盒子,你打開來,可能會讓人間變得更好,也有可能會帶來數不儘的壞事。”
老道人轉過了頭去,繼續說道:“你會打開看看裡麵究竟是什麼嗎?”
小道童看著老道人那不知何時開始,卻是顯得有些消瘦了的身影,歪著頭靜靜的想了很久。
“那樣一個盒子,是我嗎?”
小道童輕聲說道。
卜算子卻是愣了一愣,人當然不會知曉所有的東西。
譬如這個道人此時便沒有想到,小道童會將那些東西聯想到自己身上去了。
道人抬手摸了摸小道童的頭。
“並不是。”
卜算子從懷中取出了那個盒子。
“缺一門現在真的有一個這樣的盒子。”
小道童有些不解的看著那個盒子,心想這個盒子看起來也隻是精致一些而已,難道裡麵藏著什麼惡鬼?
或者說又是一個黃粱神鬼的魂靈?
小道童似乎嗅到了一種很是淺淡的清香。
於是把鼻子湊過去聞了聞。
“好像有些香氣。”
道人輕聲說道:“因為裡麵還有一個茶餅。”
“好吧。”
茶餅又能意味著什麼東西?
小道童很是不解。
隻不過看著老道人的那種神色,大概確實是一件極為嚴峻的事情。
所以小道童亦是坐在那裡雙手捧著臉,迎著海風,認真的想著。
隻是這樣的東西,很顯然無論是誰來想,都是很難出結果的東西。
道童想著想著,思緒便遊離了起來,有些呆呆的看著身旁的道人。
為什麼他們這樣的人,總是像是有著這麼多的憂思呢?
“站得越高,越沒有自由。”
老道人卻好像猜到了那個一直在看著自己的小道童才想什麼一般。
輕聲歎息著。
“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這是當初在南衣城墓山之上,叢刃曾經與陳懷風說過東西。
大約便是因為修行修行。
修得從來都不是一個肆意。
而是對於人間的一種責任。
所以神河哪怕從當初道聖的筆記之中知道了許多東西,卻依舊毫無動作。
反倒是將那一張由天工司進行過更為詳實詮釋的殘頁,交給了缺一門。
而卜算子誠惶誠恐,作為一個道袍飄飄行於人間,被譽為離命運三尺的道人,卻這樣茫然的跑來問著這樣一個小道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