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書生的故事(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2228 字 9個月前

道人要的麵被擺在了桌上,那個小二轉身的時候很是忐忑的看了一眼祝從文,這個書生隻是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而後向著道人的桌邊走了過去,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禮。

“真人何事?”

梅溪雨看了書生很久,轉回了頭去,伸手指了指對桌,而後拿起筷子開始吃麵。

就好像今日麵館故事的主體,不是三個人而是三碗麵一樣。

這個青天道道人慢條斯理的吃著麵,那種模樣也確實是與祝從文與顧小二不同的。

書生的麵吃得安靜且釋然。

顧小二的麵吃得彷徨且猶豫。

而道人的麵吃得很是平靜很是淡定。

梅溪雨吃著湯色清亮的麵,吹著清晨時色調還有些清冷的風,而後緩緩說道:“你看起來應該見過我。”

這樣一句話大概有些彆扭。

正常的開篇難道不應該是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嗎?

祝從文坐在對桌,輕聲說道:“是的,在巳午坊那邊。”

“你去那裡做什麼?”

道人的下一句話,便直接讓這一處的氣氛凝重了起來。

祝從文並沒有什麼隱瞞的打算,隻是端正的坐在那裡坦然的說道:“侍中大人突然要見我,真人應該也看見了,我是被巳午衛帶過去的。”

梅溪雨低頭看著碗裡的麵,清湯麵是雪白的,沒有任何澆頭,就像某場雨裡某把傘下的某個人一樣。

這個道人其實並不想摻和進這樣的事裡。

哪怕他是青天道的人,哪怕青天道與槐都有著某種很是神秘的關係。

隻是在今日清晨,便聽見了轟動整個槐都的消息,自然不得不讓他循著某些很是古怪的事件找了過來。

道人看了許久,思緒依舊有些混亂。

“侍中大人找你做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問題問出來的時候,那個書生卻是笑了起來,轉頭看著窗外,就像是準備說一個很是匪夷所思的笑話一般。

“說起來真人可能不會相信。”

書生很是僵硬的笑著,看著窗外長街裡來來往往的人們。

“侍中大人問我有沒有想過做兵部侍郎。”

梅溪雨驟然夾斷了一筷子麵條,抬起頭長久的看著麵前的書生。

這大概確實是很匪夷所思的笑話。

梅溪雨怎麼也沒有想到,那日那個被帶進了巳午妖府的書生,會被問了一個這樣的毫無來由的問題。

梅溪雨重新低下頭去,低頭看著碗裡的那些被夾斷的,像是很是痛苦的向著麵湯裡扭曲滑落下的麵條。

“你繼續說。”

一如柳青河所言,青天道這樣的地方,對於人間的影響確實很大。

所以書生很是誠懇的說著。

“我拒絕了侍中大人.....”

書生很是安靜的說著那個與顧小二說過的故事。

梅溪雨安靜的坐在那裡吃著麵。

書生說完之後,便沉默了下來,安靜的坐在那裡,等待著這個道人的下一個問題。

然而道人並沒有問下去。

隻是吃著碗裡的麵。

一直過了很久,這個道人才抬起頭來,靜靜的看著書生。

祝從文大概有些不能明白這個道人這個很是平靜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隻是還沒有等到書生問出口來,梅溪雨便輕聲說道:“拒絕這個詞很有意思,祝從文。”

祝從文聽到這樣一句話的時候,卻是驀然沉默了下來。

五月清晨的小麵館窗邊,二人長久的對視著。

過了許久,祝從文移開了視線,看著窗外,有些沉悶的說道:“是的。”

那個來自青天道的道人低下頭來,用手裡的筷子攪著碗中麵條。

“倘若當初水在瓶突然要我去做兵部侍郎,我雖然不會接受,但是也不會在與旁人敘述的時候,用上拒絕這個詞。”

世人一般會怎麼說?

祝從文坐在那裡看著窗外層疊而上的街樓,安靜的想著。

或許是推辭,或許是婉拒。

但不會是拒絕這樣一個生冷的詞。

顧小二沒有從書生的措辭裡聽出什麼來。

但祝從文卻是沒有想到這個來自青天道的道人會這樣的敏銳。

又或許是理所當然的。

道門之人是唯物的辯證的,古時便以雄辯出名。

自然不可能察覺不到這樣一個在那種平靜的敘述裡顯得格外生硬的詞語。

“所以條件是什麼?”

坐在窗邊吹著風的道人輕聲問道。

祝從文沉默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真人其實應該能夠猜得出來,不是嗎?”

書生與顧小二所說的故事,自然依舊是未曾說完的。

梅溪雨安靜的看著祝從文。

是的。

世人有時候確實可以在路邊撿到黃金萬兩,雖然他不能一口氣扛著回家,但是可以先藏起來,趁著夜色迷離,一點點的搬回家裡。

一個在麵館做小二的書生,當然不可能一蹴而就,成為兵部的第二號人物。

水在瓶作為門下侍中,當朝宰輔,雖然並未執掌吏部,隻是這樣一個人物,隻要他想,總可以一點點的將書生推到某個位置去。

時局震蕩,哪怕那樣一個吏部尚書再如何謹慎,終究也會有許多不能顧及周全之處。

梅溪雨沒有再問下去,隻是皺起了眉頭。

“但我其實並不能理解。”

這個道人沒有再吃麵的打算,那半碗麵便留在了那裡。

浪費糧食自然是可恥的。

隻是有時候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道人放下了筷子,靜靜的看著對坐的書生。

“像這樣不滿足於隻是駁回兵部的決議,而開始將自己的勢力滲透進兵部這樣的事,侍中大人為何做得這麼光明正大?”

道人被巳午衛突然敲開門之事,自然不是什麼所謂的例行巡查。

祝從文沉默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真人所處的位置,我並不知曉,如果連真人都不能理解,我又怎麼會知道?”

梅溪雨轉頭看著窗外。

麵館裡長久的沉寂著,或許是因為今日有些消息過於震撼的原因,人們忙著湊熱鬨,並沒有多少人來麵館裡坐著好好吃一碗麵。

是以窗邊的二人便一直無人打擾的交談著。

“你應該知道兵部尚書在昨晚被人殺死在了巷子裡的事。”

祝從文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問道:“是誰殺的?”

梅溪雨平靜的說道:“聽說是一個劍修。”

祝從文的身子微不可察的塌下去了幾分。

這個書生雖然說著釋然的話,吃著釋然的麵,依舊想著或許事情還有許多回旋的餘地。

一直過了很久,祝從文才重新端正的坐了起來,身子微微向前探去,很是認真的看著這個來自巳午坊的道人說道:“這件事與我沒有關係。”

梅溪雨長久的看著書生,而後平靜的說道:“你的故事真的都講完了嗎?”

書生轉頭看著窗外,長久的沉默著,一直過了很久,才輕聲說道:“故事的結尾確實講完了。”

所以開頭沒有。

故事的開頭,並不是那個看起來年輕得過分的侍中大人在回廊裡看花,而後問了書生一個問題。

而是。

“我被帶過去的時候,侍中大人正在回廊裡看花,而後很是感歎的回頭看著我。”

“他說——兵部尚書快要死了,兵部一亂,這一次,哪怕原大人再如何壓下你們這些學子的入仕之事,也終究要做出一些妥協,開始選拔候補官吏入國子監。”

“你想不想做兵部侍郎?”

書生抬起頭,看著梅溪雨很是誠懇的說道:“但尚書大人的死,真的與我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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