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你會說不嗎(1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1986 字 9個月前

人間細雨不止,那些懸停在了空中的青黑的簷翹上麵正在飄著細密的水霧。

許春花忐忑不安的站在酒樓後廚的窗邊發著呆。

這個小鎮姑娘緊緊的攥著手裡的一塊抹布,嘴角不自覺的深深的抿著,

她或許在想著很多東西,或許什麼也沒有想。

掌櫃也沒有來責怪她。

今日酒樓的生意一般,大家都在發著呆。

一者是因為看起來槐都的運轉卻是出問題了,今日都停了下來,長久的停在了天獄之治這裡。

二來,便是因為今日流傳在槐都的那個消息。

兵部尚書橫死街頭。

兵部尚書當然是可以死的。

譬如老死,譬如摔了一跤,身體機能迅速的垮下去,也譬如淋了一場雨,而後再也起不來。

隻是被人一劍在巷子裡殺死這樣的死法,未免過於驚人。

槐都多少年沒有出過這樣的事了?

據說隻有在當年白風雨引起的十二樓之亂的時候,槐都才有一些不尋常的事發生。

許春花便長久的在那裡站著。

後廚有著熱鍋氣的時候,無疑是香氣四溢的誘人的,然而當後廚裡爐灶都沒有生火的時候,倒是有種格外的冷清與寂寥。

窗外大概也是同樣的。

雖然人們依舊匆忙,那些飛懸在四處的長街與簷翹依舊在雨裡奠定著這樣一座浩蕩之城的基調。

但是世人臉上的神色,卻是都是有些凝重與壓抑。

人間劍宗的劍修高坐於斜月台,而兵部尚書死在了街頭,再加上五月突如其來的這場陰雨。

大概陳鶴見了都要惆悵一番。

許春花這樣想著的時候,便看見街頭有著一些天獄吏在雨中執傘緩緩而來。

這個小鎮姑娘心中很是忐忑——那個少年在說完那樣一句話後,便撐著傘在巷子裡踏著巷牆與屋簷離開了。

許春花大概也知道為什麼習慣於走的少年選擇了飛簷走壁。

大概是為了防止牽連到自己。

修行者當然可以走,也可以飛。

隻有世人才能老老實實的踩著那些濕漉漉的石板,小心翼翼的前行——許春花喝完了那碗粥之後便是這樣穿過了這座都城。

小鎮姑娘的心情自然很是忐忑。

隻是一碗剛煮的粥有什麼錯呢?

所以許春花把它喝得乾乾淨淨。

浪費糧食自然是可恥的。

許春花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有天獄吏走進了酒樓來,正在櫃台前與掌櫃的在那裡說著一些東西,時不時的往著簾子被掀開的後廚看一眼。

小鎮姑娘瞥過去的時候,正好與那個天獄吏看不出情緒的眼神對在了一起。

許春花有些受驚的收回了視線,轉過身拿起抹布就開始擦著灶台。

事實上,緊張的不止是許春花,後廚裡的人們在看見那個一身黑色的天獄吏的目光的時候,都是有些忐忑的轉過了頭去。

天獄自然不是山河觀,也不是人間劍宗。

他們好像沒有在人間攪弄過風雨,在槐都這樣的地方,他們甚至很多時候都是沉寂的。

隻是世人還是會懼怕那樣一個地方。

夜色也不會攪弄風雨,隻是人們孤身或者三五成群的走在膏盲黑夜之中的時候,心裡依舊會發著怵。

天獄的黑袍有時候確實像是一片零散落在了人間的夜色。

許春花把那個本就沒有怎麼弄臟過的灶台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又一遍。

身後漸漸傳來了一個很是平緩的腳步聲。

許春花的身子瞬間繃直了,手裡的動作也僵硬了——那個聲音停在了許春花的身旁。

這個小鎮姑娘心跳得像是在一條不小心從溪中蹦到了岸上的魚一樣。

不止是亂跳著。

而且窒息。

而且恐懼。

當許春花看見所有人都轉過去看著自己身後的那個天獄吏的時候,這個小鎮姑娘意識到自己倘若不轉身,那麼本身便好像代表了許多的問題了。

許春花伸手撐著灶台,緩緩的轉過身去。

那個天獄吏便在那裡安靜的站在著。

隻是出乎許春花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在看自己,也沒有在看後廚的彆人,隻是在看著窗外那些細雨屋簷。

雨聲或許淅瀝,或許潺潺。

隻是突然有些耳鳴的許春花卻是聽不見。

小鎮姑娘這才意識到,大約這個天獄吏並非是要刻意走到自己身後,隻是自己方才便是一直在看著窗外,而這裡是正對窗外的地方。

許春花有些後知後覺的鬆了一口氣。

隻是那樣的一口氣還沒有從喉嚨裡落回胸腔之中,那個麵無表情的天獄吏便低下了頭來,靜靜的看著這個小鎮姑娘頗有些不平靜的胸脯。

“許春花?”

一刹那的寒意籠罩了這個小鎮姑娘,她隻覺得手腳冰涼,滿是窒息的站在那裡。

天獄吏並未對於她的反應有什麼情緒變化,隻是低頭靜靜的看著她,像是要等待一個回答。

許春花用了許久,才終於呼出了一口氣,顫巍著說道:“是的,大人。”

天獄吏反倒是沉默了下來,安靜的看了她許久,而後緩緩說道:“你不用緊張,隻是有些事情要問你。隨我來吧。”

那名天獄吏說著,轉身穿過大堂踩著樓梯,走上了並沒有什麼客人的二樓。

許春花站在那裡沉默了很久,而後默默的放下了手裡的抹布,向著酒樓二樓而去。

那名天獄吏便按劍站在二樓走廊的入口處,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而後走了出去。

廊中有些濕意,大約便是那些雨水曾經斜斜的吹進來過。

許春花走在那裡的時候,又想起了今天早上走過的那些槐都的路。

這個小鎮姑娘心中萬般忐忑。

她其實很清楚,向來很少這樣走在人間的天獄吏是為了什麼。

那個少年。

少年說著他沒有殺兵部尚書,甚至也沒有拔劍,但是至少也說明了一件事,他確實曾經在兵部尚書死的時候,去過那裡。

許春花走著走著,確實有些茫然的看向了人間細雨長街。

又抬頭向著上方看去,好像那裡正有一個年輕人推著賣鐵板豆腐的車,在那裡向著下方張望著一樣。

自己該怎麼去回答那些東西?

陳鶴。

天獄吏便在那裡安靜的站著,並沒有去催促那樣一個在那裡出神的女子。

許春花直到瞥見了一抹在廊中翻飛著的黑袍,才驚醒回來,低下頭默默的向著那裡走去。

隻是出乎許春花意料的是,那個天獄吏並沒有問那個少年的事,隻是安靜的看著她,問了一個很是古怪的問題。

“你會說不嗎?”

許春花怔怔的站在那裡,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於是天獄吏神色平靜的再問了一次:“你會說不嗎?”

許春花長久的猶豫著。

她不知道這樣一個問題自己應該怎樣去回答。

哪怕是天獄吏直接開門見山的問她是否見過那個少年,都不會讓她這樣的茫然與掙紮。

這是什麼意思?

或許是因為這樣一個問題存在著悖論的一麵。

許春花無法說不會。

所以在漫長的沉默之後,她選擇了唯一合理的回答。

“會。”

天獄吏平靜的站在那裡,什麼也沒說,而後卻是直接從廊上直接踏著一旁的房簷落了下去,一直到那身翻飛的黑袍在雨中落了下來,他手中的傘再度被撐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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