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流雲問劍樂朝天(1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1374 字 9個月前

尤春山並不知道的是,江山雪雖然說程露依舊沒有從山謠居離開,隻是這樣一個劍修,卻也沒有在那處湖畔小居之中。

白玉謠疊手立於湖邊,低頭看著一湖泛著青山幽意的暮光。

而神河便安靜的坐在竹屋前,本該是白玉謠撫琴的那個位置,這個神色向來淡漠的帝王,此時正抬手落於琴弦之上,有清脆的琴音正在撥彈之間緩緩的落向這片暮色之中。

隻是那樣的琴音,卻是與白玉謠、亦或者某個極愛弄曲子的道人所彈的意味極為不同。

白玉謠在那裡聽了很久,而後輕聲笑道:“憑仗飛魂招楚些,我思君處君思我。此般楚音楚調,陛下是在緬懷何人?”

神河並沒有回答,隻是靜靜的坐而撫琴,驚起一派遼闊煙雲。

這個帝王的傷勢大約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一身黑色帝袍之下,萬般沉寂,沒有劍意,也沒有道韻。

一直過了許久,神河才緩緩停下來撫琴之舉,抬起頭來,靜靜的看著那個立於湖畔的素色道袍的女子,平靜的說道:“你覺得我是在緬懷何人?”

白玉謠微微低頭看著一湖暮色許久,搖了搖頭,說道:“不知。”

神河卻也沒有繼續說下去,按琴起身,向著湖畔而去,停在了白玉謠身旁。

一山暮風橫吹。

白玉謠站在湖畔,轉頭看了眼帝袍紛飛立於一旁的神河,低低的咳嗽了兩聲,而後輕聲說道:“我以為陛下會親自去看一看。”

這樣一句話顯得有些沒來由。

隻是自然是有來由的。

譬如當某個自流雲劍宗而來的劍修,向著山居大湖畔,一步踏出,便被某種歲月的力量卷入進去,消失在了這片人間。

這位帝王身周並無劍意,也無道韻,隻是衣袍之下卻是有著許多巫鬼之力正在湧動著。

巫術,洄流。

勾芺秋水與神河三人,當年都曾在幽黃山脈修行過巫鬼之術,勾芺所會的,神河自然不可能不會。

神河靜靜的站在那裡,淡淡的說道:“我自然不能去,哪怕親眼所見的許多故事,會更為清晰直觀,隻是像我們這樣的人,倘若妄然踏入歲月之中,一切的改變都是未可知的。”

叢刃的劍可以斬破歲月,自然不止是一句虛詞。

或許某個死在了南衣城的靈巫公子,深有體會。

叢刃可以,神河亦然。

而某個自青衣時代活下來的流雲劍修,自然亦是如此。

白玉謠低頭看著一湖暮光如鏡,輕聲說道:“說起來,便是我,也不知道當年陳雲溪為何來此。”

當年陳雲溪來的時候,神河或許在槐都有所察覺,然而終究並沒有過來看一看。

這樣神秘的一個劍修突然離開了流雲山脈,固然是令人忌憚之事,隻是神河終究身為人間帝王,風吹草動,便驚如林鳥,自然是令人間嗤笑之事。

隻是白玉謠又為何會不知道?

那個素裙女子靜靜的看著人間光景,像是在回憶著當年。

“觀主彼時自白觀之中走出,我或許是心中有愧,選擇了於山謠居中閉五識而修,嘗試道海十二疊浪,哪怕是陳雲溪曾經來過之事,亦是在此後才有所察覺。”

神河平靜的說道:“我當年亦是以為他是想要看一眼白風雨。隻是現而今想來,陳雲溪或許看了不止一眼。”

於是那樣一個劍修究竟看了幾眼,便成了不得而知之事。

白玉謠抬頭越過人間青山,看向南方,一直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那便看看程露能夠看到多少吧。”

二人沒有再說什麼,靜靜的立於湖畔,等待著某個黑袍劍修的歸來。

......

程露負劍靜靜的站在那條湖中小橋之上。

這個劍修依舊保持著見禮的姿勢,隻是原本在湖畔而立的那個素衣女子卻是已經不見了蹤影。

人間有些細雨正在緩緩落著,沁入平湖便消失了蹤跡。

程露抬頭看著那些隱隱有著許多枯黃之意的秋山,於是也明白了過來,自己大概也像這場雨一樣,沒入了一如平湖的人間歲月之中。

程露靜靜的站了許久,儘管那處山謠居前並無某個素衣女子的身影,程露還是將手裡那一個未完成的禮節恭敬的完成。

這個來自流雲劍宗的劍修自然不知道二十年前的白玉謠在做什麼,隻是一眼看去,目光卻好像越不過一湖秋雨,很是疏離朦朧的落向了四處。

那一座竹屋前大約道韻彌漫,萬般不可入。

程露負劍轉身,向著青天道中而去。

二十年前的青天道。

或許是依舊存留在當初白風雨所帶來的那些令人驚悸的故事之中。

是以滿觀寧靜——這樣的寧靜,與三人踏入青天道時所見到的那種寧靜是極為不同的。

山鳥落於林中是寂靜,山鳥驚飛而去,滿林亦是寂靜。

彼時的青天道,大約正是後者。

程露負劍走過了那些山道,站在了觀中林道之上,看著那些無比沉寂的道觀,觀裡隻是偶爾有人匆匆行過,今日或許並不是一個尋常的日子,那三兩個偶爾走過的道人亦是行色匆匆,便是這樣一個負劍立於山雨之中的劍修都未曾察覺。

程露安靜的在那裡看了一陣,而後負劍向著山下的方向而去。

這個來自流雲劍宗的劍修自然不是要下山,隻是負劍穿過了那些許多觀門緊閉真正如同雨中竹樁一般的建築,而後停在了那一片下山的林雨小道之上。

程露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卻是正好看見了那樣一個蒼老的道人,長久的立於山道之上,無比沉默凝重的看向那些細雨迷蒙的人間。

白風雨。

這樣一個不曾化妖的道人,是人間少有的能夠度過百年的存在。

哪怕是二十年前,這樣一個道人都是已經極為蒼老了——或許比當初在南衣城所見的模樣更為蒼老憔悴一些。

道人一身風雨而非秋雨,那些風雨裡隱隱有著許多劍意彌散著。

叢刃那一劍,曆經歲月,依舊強悍如斯。

程露默默的看著那個立於雨中的老道人,心中卻也是驀然生起了一些憐憫。

隻是這樣的憐憫大概來的也快,去得也快。

程露臉上的憐意尚且未曾流露出來,一切神色便匆匆的消失在了臉上。

取而代之的,是萬般的沉默複雜。

山道之下,有著一抹青白之色,正在雨中緩緩而來。

白發青衣,陳雲溪。

程露是人間少有的,見過這樣一個劍修的人,這個年輕三劍之一的劍修,本就是這個古老三劍之一的弟子。

或許千百年的故事裡,這樣一個劍修都未曾有過什麼改變,又何況是二十年呢?

程露看著那個極為熟悉的身影,真的便在白風雨所講述的那些故事裡,平靜的向著青天道而來,一時之間,隻覺得滿山秋雨帶著無比凜冽的寒意鋪麵而來。

這是南衣城那場風雪都未曾帶給他的感受。

原來在二十年前,這個世人一直以為未曾離開過流雲山脈的劍修,真的來過青天道。

這是白風雨故事的尾巴。

或許也是此後某個故事的開端。

程露默默的負劍立於雨中,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長久的深深的看著那一場山道之上的交彙。

二人停了下來,長久的凝視著彼此,迷蒙秋雨裡的那個白發青衣的劍修一如某個道人在風雪裡所講述的那樣,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安靜的在那裡站著。

這樣一個劍修,甚至都沒有帶劍。

然而那個老道人心口的那些來自叢刃的劍意,卻是在不安的躁動著,有許多掙脫出來,斬破秋雨,向著天地四方彌散而去。

程露沉默的站在那裡,哪怕過往他一直都堅信自家師父真的比叢刃比神河都要強,隻是那些都是來自於這個劍修的自我猜測而已。

隻是直到這一刻,當他看見那些因果劍的劍意卻是被那樣一個手中無劍的劍修身周之意驚走而去的時候,程露才無比直觀的感受到了那些猜測的落實。

叢刃已經是劍崖崖主境道海十三疊浪的劍修,當初在東海與神河一戰的時候,便是卜算子布下乾坤之陣,以大司命神魂作為鎮壓,都未能阻止二人的那些劍意落向人間。

那麼這樣一個白發青衣的劍修,到底又是何種境界?

......

“十五疊。”

樂朝天看著身旁滿是好奇的小少年,輕聲說道。

陸小三很是驚歎的說道:“十五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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