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槐安之酒(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0952 字 9個月前

陳酒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寒蟬會問著這些問題,隻是什麼也沒有說,默默的告退而去。

隻是走在那些風聲平緩的宮道上的時候,卻又聽見那位帝王在身後平靜的說道:“下次記得釀一些流雲山脈的酒。”

.......

柳三月安靜的走在京都長街之上。

北方戰事的消息雖然還未鬨得人儘皆知,隻是南北門戶大開,這樣的事情,自然很快便會落向世人耳中。

現而今的街巷之中,依舊是帶著許多興奮議論——世人大約從未想過,黃粱也有這般壯舉的一日,北拒槐安,南遏妖族。

是的,南遏妖族。

在那些槐安妖族渡海而來之後,自幽黃山脈妖土之上的離開的那一支妖族,至此終於在人間露麵了。

也不知道他們如何說服了那些北來的群妖,使得本已經快要和平越過叢冉而去的妖族,卻是直接與叢冉劍淵動起了手來。

好在劍淵劍修依舊保持著極大的警惕,再加上劍淵附近對於一切劍意之修,有著極強的壓製力,是以倒也是將那些北來妖族頗為強勢的鎮壓在了那裡。

寒蟬靜靜的站在街頭,聽著酒館裡傳來的那些議論聲,倒是歎息了一聲。

世人自然不知道,這樣的處境固然震撼人心,然而也隻有他們才知道,現而今的黃粱,確實是風雨飄搖之際。

妖族的橫空殺出,使得本該全力越過大澤,沐浴神光披甲而去的黃粱大軍,不得不分出了一大部分前往叢冉劍淵附近,馳援那裡的劍淵之修,這也是黃粱對於山月城的攻勢一拖再拖,最後導致被某個猶豫的少年最終送出了一劍,逼回了鳳棲嶺以南的原因。

柳三月在那裡聽著,卻是聽見了一聲同樣的歎息聲,轉頭看去,正是現而今的令尹老大人。

柳三月行了一禮。

“令尹大人為何歎息?”

老大人輕聲說道:“三月尹大人為何歎息,我便因何歎息。”

柳三月向著令尹身後看去,卻是還見到了左司馬等人,而後輕聲說道:“看來令尹大人是特意來找我的了。”

老大人靜靜的看著柳三月說道:“王上已經許久未曾去過楚王殿,聽說時常與三月尹大人在靈修殿飲酒,我等自然不得不前來問一問大人,王上究竟何意?”

令尹固然是黃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隻是當初寒蟬偏偏要留下柳三月,並設立了一個三月尹的時候,有些事情自然便是意味鮮明的。

這位王上並不親近於黃粱諸人。

哪怕是當初推動他上位的懸薜院。

柳三月轉頭靜靜的站在街頭風中,緩緩說道:“王上心中如何想的,三月確實不知,大人既然有所思慮,不妨前去殿中問一問。”

令尹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王上帶劍飲酒,除卻三月尹大人,自然無人敢去問津。”

柳三月輕聲說道:“大人為何不想一想,王上為何與我飲酒,還要帶劍?”

老大人有些沉默的看著柳三月。

後者繼續說道:“師兄師弟,終究是過往稱呼,現而今的王上,便是柳三月,亦是有了幾分疏離,大人今日來此,自然是找錯人了。”

一眾人卻是在街頭沉默了下來。

來來往往的世人們都是有些好奇的看著這裡的宮中大人,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直過了很久,柳三月才輕聲說道:“大人如無他事,柳三月先行告辭了。”

令尹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沉默的看著那個來自北方的形貌醜陋的道人拱手而去。

這樣一位老大人或許也沒有想過,現而今的黃粱,卻是會走到這樣一種地步。

他們或許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當初寒蟬,在即位不久,便那般匆忙的對於北方用兵的原因。

一切機緣巧合。

誰也沒有想到,現而今的黃粱,卻是沒有了能夠遏製那樣一位帝王的能力。

劍淵糾纏於妖族之事,懸薜院大多數先生都是去了槐安,便是人間兵甲,亦是被諸方牽扯,無法對於那樣一位來自槐安的大道劍修有所威脅。

身後有人輕聲說道:“或者,渡澤前去尋找神女大人?”

令尹隻是沉默的站在那裡。

倘若一切真的要這樣做,那麼當初黃粱皇宮之變,大概會成為人間極為可笑之事。

懸薜院與九司之人推動寒蟬上位,便是要以此將京都從神女的手裡奪回來,握在人間手中。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在人間諸事的變動之下,黃粱卻也是失去了一些能夠與這樣一位帝王相製衡的實力。

一直過了許久,這位老大人才頗有些悵然之意的說道:“或許王上另有深思吧。”

這樣一句話自然是無奈之舉。

......

懸薜院之中,柳三月看著站在探春園小樓之中的蹙著眉頭的劉春風與齊敬淵,微微一笑說道:“看來令尹大人也找過你們了。”

劉春風靠在小樓欄杆上,看了柳三月許久,而後輕聲說道:“所以寒蟬究竟想做什麼?”

柳三月輕聲說道:“師兄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劉春風沉默了少許,看向京都長街,緩緩說道:“什麼話都可以。”

真話假話,隻要說出來了,自然便能夠猜得出真假。

柳三月走到了欄邊,靜靜的聽著滿院竹葉招搖的風聲,既沒有說真話,也沒有說假話,隻是平靜的問了他一個問題。

“懸薜院北渡而去,真的便能夠勝過陛下嗎?”

劉春風轉頭看著柳三月,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問這樣一個問題。

又或者說,這大概確實算不上一個問題。

因為答案是很明顯的。

“不能。除非懸薜院在整個槐安亦是如同黃粱一般遍地生根。”

柳三月輕聲笑了笑,說道:“所以為什麼先前王上用兵之時,黃粱不曾過問他究竟想做什麼,而現在卻要問?黃粱對槐安用兵,本身一如懸薜院渡澤造反一樣,在一開始便說明了結局的事。”

劉春風默默的站在那裡,一旁形貌醜陋的道人繼續說著。

“所以事實上,從一開始,令尹大人與懸薜院,便很清楚,也很能接受某些故事。隻是人間大變,槐安被某個劍.....溪雲觀的道人將人間徹底攪亂,讓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些希望,有了希望,便會有落差,於是覺得不可接受。”

柳三月或許在一開始確實是想要說某個劍修,隻是最終還是換成了某個道人。

劉春風沉默了很久,而後歎息一聲說道:“所以無論是真話,還是假話,其實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王上一直都是這樣做的,改變的不是在靈修殿中飲酒的王上,而是在人間開始有了希望的眾人。”

一旁少年模樣的齊敬淵輕聲說道:“所以從最初的虔誠於人間,在嘗到了一些甜頭之後,你我的心思,便成了虔誠於黃粱人間。”

柳三月立於欄邊輕聲說道:“自然如此。”

劉春風看向了柳三月,說道:“所以我大概也能夠猜到三月尹大人為何要來懸薜院了。”

柳三月說道:“雖然令尹大人來找我,便說明了師兄並未答應他們的一些要求,隻是終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還是過來與師兄說一說最好。”

四疊道修劉春風與赴死劍訣齊敬淵,自然是京都僅有的或許可以製橫寒蟬的存在。

三人靜靜的站在探春園小樓之中。

一直過了很久,劉春風才輕聲說道:“所以你有沒有動過心思?”

柳三月沉默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我不是聖人,當然也動過心思,隻是就像左史府的寧靜問我的那個問題一樣——神女也有她所忌憚之人,而黃粱一旦失去神女,便將一無所有,所以,明知有些籃子是破的,為什麼還要將蛋放進去呢?畢竟.....”

這個道人回頭看向北方,輕聲說道:“我與你們不一樣,我是槐安人,而不是黃粱人。”

柳三月說著,看向了劉春風,輕聲笑著,說道:“不可否認,當我發現陛下將懸薜院都逼反的時候,我便知道他自然做錯了一些事情。”

“隻是,師兄,我不是聖人,陛下也不是聖人。誰都有執拗的時候,誰都有一意孤行的時候。固然帝王之事無小錯,隻是你我都明白的東西,陛下又如何會不知?”

劉春風沉默了下來。

人間自然隻有一個陛下。

那便是妖帝神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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