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島的朋友怎麼會住得離巳午妖府這麼近?
那豈不是一出門便可以看見那個或許無惡不作的侍中大人?
許春花回頭看著那處院子,又轉回頭看向那座妖府。
卻是正好看見了一個一襲白衣的年輕男子在下人的陪同下從妖府裡走了出來。
那人似乎還往這邊看了過來。
許春花雖然有些慌張,但是也沒有多想,畢竟人間哪裡會有這麼年輕的門下侍中呢?
這個人看起來比那個書生還要年輕。
或許便是府上的公子?
許春花轉回了頭來,沒有再去管那些東西。
無論是侍中,還是妖族,那樣的故事與這樣一個在槐都當著小廚娘的小鎮姑娘都是極為遙遠的。
她今日不去酒樓,妖族也不會因此造反,她天天勤勉地在酒樓乾活,侍中大人也不會在朝堂上點名誇讚她。
倘若不是那樣一個陳鶴書裡的少年——許春花這樣想著。
倘若不是因為那個傘下看起來有些孤苦無助的少年。
人間那些故事又與她有關係呢?
小亂不用跑,大亂跑不了。
許春花向前走去,停在了那處院門口,將手裡的棍子放在了一旁,而後捋了捋有些被晨風吹亂的裙角。許春花站上了門前台階,在那裡很是謹慎地叩著門。
話說住在這裡的話,會不會經常有妖族的人來叩門找茬?
銅環與木門撞擊的聲音很是沉悶。
相比於街對麵那處氣勢磅礴的巳午妖府,這樣一處院子卻是小得有些可憐。
所以那些沉悶的聲音應該會讓院中的人聽見。
能夠住在這樣的地方的人,總該有下人的吧。
隻是為什麼沒有人過來開門呢?
許春花叩了一陣門,而後等了很久,卻是一直都沒有人過來。
小鎮姑娘沉默地站在那裡,又重新握著門上的銅環,叩擊著那扇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院門。
隻是這樣一個院子便好像人去樓空了一樣,什麼聲音也沒有。
難道說那個少年的朋友騙了他?
許春花思緒有些混亂地站在那裡。
小鎮姑娘在那裡等了許久,身後有些腳步聲響起。
或者找人問一下吧,說不定是自己找錯了地呢?
許春花這樣想著,於是轉過了身來。
“這位大.....”
小鎮姑娘的話語並沒有說完,在看清了身後‘路過’之人的模樣之後,許春花便怔怔的站在了那裡。
那個青天道道人道袍上沾了幾點血珠,正在晨風裡不安的晃蕩著。
......
顧小二一大清早便發現昨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的祝從文趴在麵館的桌子上打著瞌睡。
外麵的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起來,朦朦朧朧的,就像畫卷裡的人間一樣。
這種時候麵館裡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客人。
顧小二倒也沒有去弄醒祝從文,隻是徑直去了後廚,打算先給自己下一碗麵吃。
大概書生在睡夢裡也有些餓著了,顧小二才進後廚忙活了一陣,便看見後廚的簾子便掀了起來,那個書生無精打采地靠在那裡,眼睛半眯半睜,也沒看顧小二,隻是說道:“給我也來一碗吧顧哥。”
顧小二應了下來,而後看著又打算去找張桌子趴下的祝從文,叫住了他。
“你昨晚去哪裡了?”
祝從文沉默了少許,這才睜開了眼睛,看著一旁那些漸漸有了熱氣的爐灶,輕聲說道:“天獄,還有巳午妖府。”
顧小二有些錯愕地看著他,隻是麵前的水已經煮開了,他還是先將麵條下了進去,而後這才走到了門邊,看著祝從文問道:“你去那些地方做什麼?”
祝從文隻是歎息了一聲,說道:“總比待在麵館裡什麼都不知道要好吧。”
顧小二站在那裡看了祝從文很久,而後又走了回去,看著鍋中那些隨著沸水翻湧著的麵條,卻也是頗為認同的說道:“確實是的。”
祝從文繼續去了麵館裡趴著。
昨天又沒睡,又經曆了一些並不如何美好的事情。
這個書生今日確實很難亢奮地起來。
顧小二很快端了兩碗麵出來,二人坐在麵館角落裡,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談著吃麵。
顧小二本想問一問祝從文是不是以後不會來麵館了,隻是看著書生那有些沒精打采的樣子,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來。
畢竟留下來與不留下來,總歸都是容易讓人唏噓的。
漸漸的彆的小二都來了麵館裡。
這裡麵的客人也多了起來。
那些湯麵的熱氣,很是熱烈地衝散了清晨的冷清氣。
大概也是注意到了祝從文今日的精神不好,顧小二也沒敢叫他去端麵,隻是讓他留在了後廚,在那裡洗洗菜洗洗碗。
書生也沒有多說什麼,坐在後院裡騎著小板凳倒是難得清靜的模樣。
隻是沒過多久,後廚裡顧小二他們神色很是驚恐地議論了起來。
或許是後廚裡太過嘈雜的原因,在後院獨自吹著風的祝從文倒是沒有聽清他們在說著什麼。
直到顧小二神色凝重地向著後院走來,祝從文才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一般,回頭看著這個小二裡的老大哥。
“怎麼了?”
顧小二猶豫了很久,而後才遲疑地問道:“你昨晚,去了天獄和巳午妖府?”
這是一開始祝從文便與顧小二說了東西,那時的麵館還很安靜,自然不存在聽漏了或者沒聽清楚的情況。
隻是顧小二還是謹慎地問了一遍。
祝從文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停下了手裡擇菜的動作,看著顧小二問道:“對,怎麼了?”
顧小二猶豫了好一陣,才輕聲說道:“有從城南來的吃麵的客人在那裡說著一些事情......”
“什麼事?”
“昨晚城南有處街巷裡,死了很多巳午妖府的人。據說到處都是血和屍體,天獄的人忙活了一晚上,都沒有收拾乾淨。”
祝從文怔怔地站在那裡,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有些緊張地問道:“還有呢?”
顧小二遲疑的說道:“聽說是一些劍修殺的,好像是一個少年,或許還有彆的人,我也不清楚......你知道.....”
顧小二並沒有說完,隻是長久地看著麵前的書生。
有時候,哪怕是顧小二,也不免懷疑許多東西或許與眼前的書生有莫大的關係。
譬如當初書生去了一趟巳午妖府,回來與他講了一個語焉不詳的故事,第二日兵部尚書就死了。
而這一次,據說城南那邊,死了不少境界很高的妖修。
恰巧在昨晚,書生又去了巳午妖府。
祝從文默然許久,而後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無論是柳白猿還是門下侍中,他們誰也沒有說過任何的東西......”
或許一切過於巧合,上一次兵部尚書的死,祝從文也許知道一些,隻是這一次,書生確實什麼都不知情。
隻是聯想著與道人與那個少年在麵館裡的數次見麵。
這個書生又或許可以猜到許多東西。
“那個少年呢?”
祝從文看著顧小二問了一個這樣的問題。
顧小二想了想,說道:“聽說是被天獄帶走了。”
祝從文沉默地在那裡坐了很久,而後重新低下頭來,挑著麵前那些菜葉裡的枯死的葉子,輕聲說道:“不用怕,和你們沒有關係的。”
顧小二長久地看著麵前的書生,大概也是奇怪於書生說的是你們而不是我們。
“那你呢?”
祝從文將挑出來黑色死葉甩到了一旁角落裡,平靜的說道:“我不知道。或許會有關係,或許沒有。”
顧小二聽到這裡的時候,其實便已經清楚了自己先前某個沒有問出來的問題的答案了。
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兵部侍郎?”
祝從文抬起頭來,靜靜地看了許久的院子,緩緩說道:“可能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