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主還是沒有任何收獲嗎?”
宋應新搖了搖頭,也點了點頭,而後看著少年的那把傘,很是驚歎的說著。
“不得不承認,這是鬼斧神工的造物。”
與天工司的那些東西相比,南島確實不覺得這樣一柄傘有什麼精巧之處,所以他很是不解的問道。
“為何如此說?”
宋應新沉吟了很久,而後認真的說道:“如果人間都是水,有人可以打造一柄這樣的傘,讓世人避水而行。如果人間都是火,那麼便避火而行。”
南島有些不能理解。
“但是這樣一柄傘並不能避水避火,隻是如同世人的傘一樣,遮蔽雨雪而已。”
宋應新很是歎惋的說道:“隻是一種比喻,你可以理解為,人間有著某種世人無法察覺的東西,而它的作用,便是屏蔽那樣一些存在的感知。就像水滴進水裡。”
南島沉默了很久,輕聲說道:“比如劍意?”
宋應新回頭看了少年許久,世上當然沒有全知之人,所以這個天工司司主很是認真的問道:“看來你自己也知道些什麼?”
南島當然知道許多。
譬如他神海裡有道被青牛五千言壓住的劍意。
那些傘離手之後,最先出現風雪的地方,往往便是自己的神海。
當初他也與草為螢說過這樣一些東西。
倘若那個青裳少年的沉默便是默認,那麼那樣一道劍意便是那些風雪落下的錨點。
隻是這樣一柄傘,究竟是如何讓神海之中的那道劍意被隔絕的,這確實是少年不能理解的事情。
或許也正是天工司所要找的答案。
南島沉默了很久,而後緩緩說道:“我神海裡的風雪,總是先動的。”
隻是這大概確實是沒有什麼意義的說辭。
宋應新沉思了很久,也隻是歎息著,沒有再說起這些東西。
畢竟天工司是很忙的。
宋應新向著這處司衙外走去,南島倒也跟了上去。
“天工司真的可以改進那樣一輛飛仙?”
宋應新一麵走著,一麵點著頭,說道:“是的。我們還打算給它改個名字,叫做含光。”
大概便是因為新一代的飛仙動力核心,來自劍修點燃神海之術的啟發。
人間含光之劍。
宋應新倒是想起來了什麼,回頭看著南島笑著說道:“到時候送你一輛吧。畢竟讓你在天工司待了這麼久。”
南島卻也隻是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大概並不方便用那樣的東西。”
而且對於一個劍修而言,那種東西確實是可有可無的。
宋應新笑了笑,倒也沒有再說什麼。
二人一路走去,倒是在路上遇見了那個青天道少女。
餘朝雲正站在道邊,很是認真的看著擺在院坪之中的一處極為狹長的有如走廊一般的東西,隻是卻是封閉式的。
此時聽見腳步聲,回過頭來,看見少年倒是有些高興的樣子,揮了揮手。
“師叔。”
餘朝雲又看向了一旁的宋應新,行了一禮。
“見過司主。”
宋應新微微笑著點了點頭,又看向了餘朝雲所看著的那一條狹長的走廊模型。
“你在看這個?”
餘朝雲點了點頭,很是認真的說道:“不知這是什麼?”
宋應新輕聲笑了笑,說道:“這叫雪中君。”
餘朝雲與少年都是有些好奇的看向了這個天工司司主。
雲中君他們倒是聽說過,那是古楚神鬼之一。
隻是雪中君又是什麼?
宋應新大概也明白這樣一個名字不是很好理解,想了想,更為通俗的說道:“這是一條通往鹿鳴的雪中走廊。”
餘朝雲至此才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難怪會被叫做雪中君。
宋應新原本大概是要急著趕回司衙上方去,此時不知為何,倒是停了下來,很是認真的與二人解釋著。
“鹿鳴大雪不止,兩地隔絕之勢,尤甚於雲夢大澤。天工司很早便開始籌備在雪原之中,修築一條這樣的走廊......”
“已經開始修建了?”
餘朝雲聽了許久,很是認真的問道。
宋應新無奈的笑了笑,說道:“那倒還沒有,畢竟鹿鳴風雪過於強盛,自然不能以人間尋常走廊之事來對待,有諸多東西要考慮,譬如風雪之中的材料耐受程度,以及後續的修繕維護,而且,要橫穿風雪,自然需要諸多的物資與資金籌備.....”
麵對鹿鳴那樣的風雪,確實需要慎重對待。
南島倒也聽得很是認真。
這讓宋應新有些驚奇,笑著說道:“你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畢竟平日裡他們討論一些東西的時候,這個少年就像一個熱衷於逃學的頑劣孩童一般,總是瞌睡連連。
少年大概是在想著當初在聽風台上與陳鶴說過的去鹿鳴賣鐵板豆腐的事。
聽見宋應新的這個問題,倒是認真的說道:“確實有一些,不過更重要的原因,在於.....”
宋應新挑眉看著南島,後者平靜的說道:“這樣一條橫跨風雪之國的走廊,耗費之大,當然不是天工司能夠決定的......”
南島抬起頭來,看向那片有如夜穹一般砥石穹壁——天工司之上,便是宮城。
“我很好奇,陛下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宋應新輕聲笑了笑,緩緩說道:“陛下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南島低下頭來,長久的看著宋應新,可惜這樣一個中年人眸中並未有什麼陛下的身影——少年對於那位陛下的印象,依舊是劍崖之下的一身帶血的劍修,與摘星樓上,輕描淡寫的鎮壓下了巳午妖府之事的帝王。
少年沉默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倘若諸如雪中君這些事情都是真的,或許陛下確實是個很好的人。”
宋應新倒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微微笑著:“日後你可以多見一見陛下。畢竟道聽途說不可信也。”
南島輕聲說道:“有機會再說吧。”
少年並沒有覺得見到那樣一位陛下是榮幸的事。
所以回應的也很平淡。
宋應新笑了笑,向著天工衙外而去。
餘朝雲依舊在那裡看著那條叫做雪中君的走廊,一直過了許久,才回頭看著一旁安靜的站著的少年,大概有些不解的問道:“師叔為什麼看起來好像對於陛下有些敵意的樣子?”
南島站在傘下認真的想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大約我與那位陛下的第一麵的故事,並不是很愉快。”
又或許,還有一些更深層次的原因。
譬如少年往往會站在與那樣一位帝王的對立的故事立場之中。
餘朝雲想了想,說道:“但我想陛下或許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
南島看向這個青天道少女,問道:“為什麼?”
餘朝雲誠懇的,很是理所當然的說道:“因為我還沒有聽到有誰說過陛下的壞話。”
南島無言以對。
這或許也確實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