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爛柯的故事與簷上少女的故事(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1958 字 9個月前

或許在更為久遠的千年之後,有人很是遺憾的說著,當年修行界本來應該繼續走上去的,隻是他們走回來了。

於是衰亡下去。

當然也是有可能的。

一如青牛五千言中開篇之句一般。

道可道,非常道。

一切都是未卜的,不可言明的。

也是無限可能的。

方知生方知死,才是生命的迷人之處。

......

南島輕聲說道:“我不知道。”

在這些人間的故事裡,他確實是一隻菜狗。

餘朝雲也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感慨過多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道:“我倒是忘了師叔是劍修了。”

南島沉默少許,很是誠懇地重複著:“是的,我是劍修。”

所以不是我是菜狗,隻是因為術業有專攻也已。

二人在天工衙中閒走了許久。

南島卻是轉頭看著餘朝雲問道:“對了,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這大概確實是一個令人深思的問題。

畢竟少年與這個青天道少女之間,也隻是有著基於尤春山而來的師叔的名頭而已。

大概也正是因為那樣一個走入了天工司中,生死未卜的東海年輕人。

餘朝雲沉默了少許,低頭看著濕漉漉的小道石板,輕聲說道:“尤春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消息了。”

南島卻也是沉默了下來。

山中或許未必不知歲月,隻是身處於槐都底部迷蒙而熱烈的司衙之中的少年,大概確實有些不知歲月的意味了。

過了許久,南島才緩緩說道:“或許是他的病情確實有些複雜,懸壺衙中的大夫還沒有想好應該怎樣去做。所以拖的時間便久了一些。”

餘朝雲輕聲歎息了一聲,說道:“或許是這樣的吧。”

南島轉頭靜靜地看著傘外站在水霧了的少女,說道:“你有些擔心?”

餘朝雲想了想,認真地說道:“是的。”

大道至簡。

大言至微。

所以這個青天道少女回答得異常簡潔而清晰。

南島倒是沒有說什麼,繼續向前走去,說道:“有空我幫你問一問宋司主。”

餘朝雲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師叔。”

......

宋應新當然是很忙的。

經驗主義的因果律有時候確實是不可靠的。

就像某片街邊掉落的瓦一樣。

勘海衙的人要回來了,與宋應新匆匆忙忙的回到了上麵,未必有著必然的聯係。

事實上,在宋應新回到那處平台司衙小院之前,那個看起來很是古板的大夫白術便已經早早地在那裡等著了。

宋應新一回到院子裡,便皺著眉頭看向了白術。

“怎麼樣?”

白術神色嚴肅,站在院道邊踱著步,而後緩緩說道:“並不是很樂觀,排異反應很嚴重。”

這個老大夫說到這裡的時候,卻也是有些猶豫,站在院子裡四處張望了許久,而後低聲說道:“比陛下那次.....”

宋應新打斷了白術的話,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白術皺著眉頭,很是不解的說道:“按理而言,不應該會這般嚴重。”

宋應新輕聲說道:“不要拿陛下與世人去比。更何況,你也知道,他的寒骨症,可能是與磨劍崖的崖石有關,歸屬於汞中毒一類的病理......”

院子裡沉默了下來。

過了許久,白術才緩緩說道:“天獄那邊,還要多久才能將磨劍崖的石頭送過來?”

宋應新沉吟了少許,說道:“大概還需要一些時間。畢竟那是曾經的人間至高處,總歸有些麻煩。”

白術點了點頭,說道:“能拿到自然是最好的。”

雖然人間寒骨症與磨劍崖崖石之事頗為古怪,隻是眼下天工司自然還是要先將尤春山之事認真處理再說。

宋應新想了許久,看著白術說道:“先繼續觀望,如果情況繼續惡化,便去天獄找柳青河,究竟應該如何去做,他們這些修行者,或許會更清楚一些。”

白術點了點頭,而後匆匆離開,向著那處斷崖而去。

宋應新站在那處後院門口,長久地看著那樣一處水霧之中的地底山崖,卻也是有些忐忑不安。

就像當初他與尤春山所說的那樣。

天工司固然自《人世補錄集》中有所獲益,隻是從未實證之事,自然沒有人能夠篤定那些猜測是可行的。

......

餘朝雲在天工衙中散了許久的步。

回到了那處平台之上的院中之後,這個青天道少女給自己泡了一些枸杞茶,而後像是那個從劍宗來的師叔一樣,抱著那杯茶又走了出去,沿著那日少年踏簷走過的路線,一直到了那處不知名的司衙邊。

登高望遠,自然是一個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感歎著大道的人,未必不會憂心著人間的小事。

餘朝雲獨自坐上了那樣一處簷脊,抱著茶杯在那裡安靜的看著那處迷蒙之中若隱若現的斷崖。

那裡很是遙遠,也很是安靜。

什麼聲音也沒有——這或許正是讓少女有些擔憂的原因。

天下有些事很大很急,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去看那些大事的。

餘朝雲很是惆悵的坐在簷脊上,她確實很是擔心那樣一個年輕人的命運。

大概是少女歎氣的聲音驚動了司衙裡的人,有吏人從對麵的窗戶裡探出頭來,歪著頭看著屋脊上的那個道修少女,同樣惆悵地說道:“你怎麼又來了?”

餘朝雲低頭看去,大概也是意識到自己大概打擾到這些正在認真工作的吏人們了,連聲說著抱歉,而後便要從那上麵跳下來。

那吏人見狀,倒是擺了擺手,說道:“你在那裡看吧,沒事。”

餘朝雲有些猶豫地說道:“不會打擾到你們嗎?”

吏人聽到這句話,倒是笑了笑,說道:“確實會,畢竟你坐在上麵動的時候,簷上的瓦就會嘎吱嘎吱的響。但人間當然有舍才有得的。”

餘朝雲倒是有些糊塗了,不解的看著他問道:“什麼意思?”

吏人笑著解釋道:“你難道不知道,一個道修少女盤著腿坐在屋簷上抱著一杯茶看著遠方,其實是一道很好看的風景嗎?”

餘朝雲有些詫異地看著吏人。

“我以為你們隻是會研究著各種各樣新奇的東西。”

吏人想了想,倒是誠懇地說道:“這應該不是什麼衝突的事情,畢竟我們是世人不是聖人。”

那個看起來已經上了些年頭的吏人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輕聲笑著。

“話說如果當年人間有一個像你這樣好看的少女坐在屋簷上等著我,我說不定也不會來天工司這樣忙碌的地方了。”

餘朝雲倒是有些羞澀了起來,想了想,還是抱著茶杯從屋脊上跳了下來,站在窗邊看著那個吏人問道:“難道當年沒有嗎?”

吏人很是唏噓的說道:“當然有,隻不過當年我不知道而已。”

餘朝雲倒是有些遺憾了起來。

不過吏人好像知道餘朝雲在想什麼一樣,輕聲笑著說道:“當然,那個少女現在應該正在家裡做著飯等我回去。”

“?”

吏人笑嗬嗬地說道:“當年不知道,不代表一直不知道啊。”

人間總是有著遺憾的。

隻是人間卻也不是隻有遺憾的。

餘朝雲很是無奈地轉身抱著茶杯踩著巷子裡帶著濕意的石板走遠而去。

少女大概並沒有聽明白這個吏人難得閒下來打趣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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