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非紙上蒼生(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1145 字 9個月前

“這是沒有意義的東西了,南島,事實上,當柳青河將這樣一冊案卷交給你的時候,你便應該明白,這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東西了。”

南島不知為何,卻是突然想起了當初在天上鎮湖畔,說著樂朝天關外斬梅一劍的時候,草為螢說過的那些東西。

人間沒有的,叫做心中之劍。

這樣一冊案卷,大概也成為了一種彆樣的心中之劍了。

南島長久的看著手裡的案卷,隻是並沒有做什麼,隻是在看了很久之後,重新將它收回了懷中。

謝春雪挑眉看著南島,輕聲說道:“我以為你做出一些很是失控的舉動來。”

南島苦笑了一聲,大概是說了一個冷笑話:“我已經不是十四五歲的少年的了。”

因為他十六歲了。

“......”

謝春雪默然無語。

南島卻是神色漸漸平靜了下來,執傘負劍,立於海畔,緩緩說道:“說起來,這倒是讓我想起了當初在槐都的時候,那個叫做許春花的女子。”

少年很是歎惋地看著人間,吹著海風。

“因為她最開始知道我的時候,是在陳鶴胡亂寫的那一本裡,所以有時候她就會叫我書裡走出的少年。”

“現在真的是這樣的了。”

少年說得很是感慨,卻並沒有什麼悲傷的意思。

反倒是低下頭去輕聲笑了笑,說道:“這樣也挺好的。至少我現在隻要看著前方就可以了。”

往前的故事,都是書裡的故事,可以任由他人撰寫了。

謝春雪有些驚歎地看了少年許久,過了許久才說道:“我倒是沒有想到你現在居然能看得這麼開。”

少年難得有文采了一次,說著某句不知道哪裡聽來的詞句。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從樂朝天....準確的說起來,是從陸小小師姐開始,這片人間便一直嘗試以善意相待。”

少年輕聲笑了笑,說道:“真善意也好,假善意也好,說到底,終究這是讓人很難心底生恨的故事。當然,也不否認,有人依舊頑固地覺得我這樣的人應該去死,但人間總是這樣的,有時會看見風雪,有時會看見枝梢春意。”

這樣一段話,反倒是將謝春雪說得有些無言以對,很是慚愧的轉過了頭去,說道:“說起來,其實今日的我,並不是善意的。”

南島平靜地說道:“我看出來了。師姐覺得我走得太快,假如走到儘頭,發現十二樓的故事,從頭到尾,都是虛假的,擔心我道心破碎,從而傷害人間。”

少年抬頭越過傘沿,看向那個滿懷憂愁與愧疚的釣魚佬,誠懇地說道:“這是必要的,中肯的,也無比正確的。”

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的桃花輕聲補充道:“魚不可脫於淵。”

萬事萬物,當然都要活在規則之中。

謝春雪轉回頭去,抱著劍,麵朝大海,長長地呼著氣。

“我們有時依舊把你當少年,也許確實是錯誤的。十六歲的人,確實可以有著自己的認知與想法了。畢竟三十而立,十五半蹲。”

謝春雪輕聲笑了起來。

“你已經可以很好地走在人間了。”

晚風吹著白花浮島,三人或者說兩人一心我,便安靜地站在海畔。

一直過了很久,謝春雪才重新說起了十二樓的事。

“關於這樣一條所謂的向我非我忘我之路,究竟如何,哪怕是陛下,也許也未必確定,也許是對的,隻是世人往往不足以走到那樣一步,你是當今人間,天賦最好的人,哪怕是當年的白風雨,在你麵前,都像是一個拙劣的玩笑。所以到底如何,你需要自己去想清楚。”

南島執傘行了一禮,認真地說道:“多謝師姐提醒。”

桃花站在一旁,這樣一個臉上隻有桃花而無五官的心我,大概誰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隻是此時卻是轉頭看向了謝春雪,輕聲說道:“所以師姐覺得是哪裡出了問題?”

謝春雪挑眉說道:“我又不是十二樓的人,你問我,我又怎麼知道呢?”

這個白衣女子確實隻是一個純粹的劍修與狂熱的釣魚佬而已。

桃花沒有再說什麼,向著謝春雪行了一禮,而後緩緩被海風吹散而去。

南島站在那裡想了許久,也沒有想明白這樣一件事,也許究竟如何,要去問過那位陛下,才能知道,是以也沒有繼續想下去,猶豫了一會,向謝春雪說起了另一件事。

“師姐見過我師弟與師侄嗎?”

謝春雪輕聲笑了笑,看向了白花之島的另一頭,說道:“你是說人間小劍仙陸小三?”

“......”南島雖然覺得有些羞恥,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謝春雪抱著劍離開了海邊,向著木屋中走去,輕聲說道:“確實見過一次,便在不久之前。大約是在五月底的時候。”

彼時那個小少年大概正在寫著前度陸郎今又來。

南島回頭看著謝春雪問道:“師姐知道他們去哪裡了嗎?”

謝春雪停了下來,抱著劍站在小屋門口,歪著頭想了想,說道:“不知道,不過.....”

這個女子回頭看著南島,微微笑著說道:“人間之人,自然隻會在人間。”

南島倒是沒有繼續問下去。

對於少年而言,有些事情本就隻是需要確定一下,當初他們是什麼時候登上的這樣一座島而已。

隻是看著謝春雪的背影,南島卻是突然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以後人間,是不是沒有人間劍宗了。”

這樣一個問題,確實將這樣一個女子問得滿是惆悵。

一直過了很久,謝春雪才緩緩回答了這樣一個問題。

“也許是的。”

南島卻是有些不明白什麼叫做也許是的。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也許是,是什麼東西呢?

隻是謝春雪卻好像知道少年在想什麼一樣,走進了屋子裡,很是平靜地說道:“人間劍宗,人間劍宗,為人間而來,才叫人間劍宗。倘若不是了,那麼在與不在,又有什麼區彆呢?”

南島沉默了很久,卻是終於明白了過來。

所以大概在叢刃死後,人間劍宗作為了南方反叛的旗幟的那一刻開始,這樣一個劍宗便已經蕩然無存了。

他們站在高處太久了。

儘管像是世人一樣走在這片人間之中。

但。

他們還是站在高處太久了。

劍宗魁首這樣一個名號,使得他們忘記了許多東西。

忘記了當初那樣一個叫做斜橋的劍崖弟子,之所以會出走東海,前往南衣城,便是因為那樣一座高崖太高太孤也太絕。

“原來如此。”

少年不無歎惋地說著。

謝春雪並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從那處小屋裡傳來了一些很是窸窣的聲音,像是這樣一個女子正在翻找著什麼東西一般。

少年古怪地站在暮色裡,看了許久,輕聲問道:“師姐在做什麼?”

“我記得有一個很大的搓衣板,不知道哪裡去了,想找找看。”

謝春雪的聲音從小屋裡傳了出來。

南島有些不解地問道:“師姐找搓衣板做什麼?”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嘴。”

“......”

南島默然無語,停留了片刻,轉身沿著來時的路走去。

直到在那處白花林道之上,看見了某個很是躊躇地在那裡踱著步子的道人。

少年才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要找一個大搓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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