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知起初還有些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直到那個天工衙的掌令大人,親自去了懸薜院,告訴了雲胡不知,雲夢大澤的測繪與數據模型建立之事,將會交給數理院的時候,這個書生才有些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一些東西。
當初柳青河所說的,槐都將會接管懸薜院的事,雖然至今還未落實——國子監與缺一門都還沒有動靜。
但是在某種程度上,懸薜院在失去了卿相與絕大多數修行者以及背後的人間劍宗之後,已經很難再成為一個獨立的人間書院。
他們當然要聽從來自北方的管轄與調遣。
天工衙掌令看著那個正在發呆的書生,以為他還掙紮在卿相的死亡之事中,所以對於天工司有著諸多芥蒂。
是以倒是好心地提醒道:“這是陛下給書院的一個機會。”
雲胡不知回頭看著站在探春園乾枯的梅枝之下的天工衙掌令,沉默了少許,說道:“如何是機會?”
“謀反的隻是卿相,與書院無關。”
雲胡不知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看著那個掌令大人平靜地說道:“謀反的便是懸薜院。又或者,我們從來都沒有謀反。”
天工衙掌令並不想爭論這樣的東西,天工司也不想去管人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隻是皺了皺眉。
“所以懸薜院接還是不接?”
雲胡不知從掌令手中接過了那一份雲中君的圖紙,平靜地說道:“當然要接。”
懸薜院雖然發源於南方。
隻是這樣一處千年書院,當然也有著自己的長處。
這個書生連大道都能算,自然沒有理由不能算一算那樣一處飛躍南北的雲中之橋。
書生站在那裡打開了手裡那份簡略的圖紙,匆匆看了幾眼,而後很是平靜地說道。
“年前我們可以給出天工司所要的東西......”
天工衙掌令點了點頭,說道:“至於資金與材料,還有工匠這樣的東西,懸薜院不用操心,槐都那邊會竭力支持.....”
二人寥寥數語之中已經敲定了許多東西。
最後一同站在了城頭,看著那樣一處浩瀚廣袤的大澤。
“大澤八百裡,任何一處數據謬誤,都會帶來極為沉重的後果,希望懸薜院不要辜負陛下的期望。”
天工衙掌令神色凝重地說道。
“此事若成,雲胡先生應該清楚,這對於懸薜院而言,也許是千年來最大的機遇。”
雲胡不知默默地站在那裡,看著遠方大澤水霧。
書生當然也明白這樣一個道理。
一座橫跨數百裡的大橋,倘若懸薜院真的可以協助天工司完成這樣一件事。
不管這樣一處書院是否將整個南方弄得一片慘淡。
懸薜院的聲勢,都會達到千年以來的頂峰。
雲胡不知在那裡站了許久,而後平靜地說道:“懸薜院的路可能會走錯。”
“但數理院的模型不會錯。”
天工衙掌令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城頭,他當然不止是有著與懸薜院的協作之事。
雲中君尺度跨越過大,這個大人當然還有許多要去準備的東西。
......
那柄柳青河帶來的劍鞘,便插在流雲劍宗的山道之上。
雖然說大羿之弓的動靜,確實對這樣一處山中劍宗產生了極大的威懾之意。更不用說卿相都真切地死在了其間。
隻是天下的紛爭,當然不是說停便能停的。
這一處雲霧之中的劍宗確實寧靜了許多。
那種相互殘殺,以至於太歲閣都被打碎,青山都折斷了的故事,確實沒有再發生。
隻是生死之事,依舊存在於這處劍宗之中。
畢竟。
畢竟流雲劍宗,可以給槐都一些麵子,但是也不用給太多。
徐行蒼一劍抹過了某個劍閣師兄的喉嚨,一頭白發之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色,有些熱的,有些冷的。
這個劍修沉默的看著那具倒下去的屍體,什麼也沒有說,送劍入鞘,穿過了滿是劍修屍體的青山索道,向著山門的方向而去。
那是一個天工司的吏人。
在他眼前,便是許多在流雲之中,在那些山道石階之上,橫七豎八的屍體。
吏人的臉上有些驚意,但是不多,隻是安靜地袖手站在山道上。
時有溢流的劍意穿過雲霧,擦著他的衣袍而去,落向雲霧遠處。
徐行蒼來的時候,這個吏人正在回頭看著那樣一道失控的劍意。
這個白發劍修不得不承認,他很是佩服於這樣一個吏人的膽量。
“你便不怕被劍意殺死在山道上?”
吏人回過頭來,看著這個一身血色的白發劍修,先是行了一禮,而後才說道:“應該劍宗怕我被劍意殺死在山道上才是。”
吏人所說自然是無比誠懇的事情。
流雲劍宗的故事,已經藏在流雲之下,柳青河也沒有再找他們的麻煩,畢竟有些事情,當然不能便這樣壓下去,他也隻是不想流雲劍宗真的鬨得太難看。
但是若是這個很顯然是肩負著一些任務而來的吏人,死在了流雲劍宗。
大概便是另一個故事了。
徐行蒼沉默了少許,轉身讓開了一條路,伸手道:“請。”
那名吏人笑了笑,說道:“我便不進去了,若是真的在裡麵出了什麼事,難免又是一出大亂子。”
“所以大人......”
吏人當然稱不上大人。
隻是吏人背後是天工司,哪怕叫上一聲天官也不為過。
徐行蒼當然很誠懇。
話說了一半,抬手橫劍,攔下了某一道劍意,而後才繼續說道:“大人來此所為何事?”
天工司不知名的吏人收斂了笑意,看著徐行蒼正色說道:“天工司需要三百劍修。”
徐行蒼皺眉說道:“什麼意思?”
吏人輕聲說道:“天工司將會啟動對於幽黃山脈的勘測計劃,需要有人對登山之事進行護送。”
大概便類似於道門之人護送勘海衙之人一般。
儘管天工司擁有一些足以震懾修行界的力量。
隻是有時候,當然直接讓修行界進行配合,是最為簡單的做法。
更何況,人間之事,當然也包括修行界在其中。
徐行蒼沉默了少許,回頭看著那片位於雲霧之中的劍宗。
“為什麼是流雲劍宗?”
“如果嶺南還在,我們會直接去找嶺南,但南方曆經離亂,再加上幽黃山脈的末端便在流雲山脈以西,自然流雲劍宗最為合適。”
徐行蒼看了那個吏人很久,而後緩緩說道:“要什麼境界的?”
吏人微微笑道:“幽黃山脈承載冥河,當然是越高越好。”
徐行蒼沒有再說什麼,鏘然一聲拔出劍來,轉身向著雲霧中走去。
“大人下山稍等一些時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