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些東西自然是不用算的。
比如雞毛蒜皮的事。
張梨子的袖口掛著一些淩亂的雞毛,還有一些蒜皮。
烤雞吃的時候,如果可以就一些蒜末,大概味道極佳。
青椒默然無語,沒有再說什麼,默默地轉回了頭去。
山月城小姑娘把觀宗道人托養的雞烤了吃,這大概也隻有讓他們自己去處理了。
雞毛蒜皮,向來最為煩人。
少年道人在得知張梨子真的打算對道人寄養的雞下手的時候,卻是有了一些惆悵的意思。
“你想請我吃烤雞?”
張梨子點頭如搗蒜。
少年大雪歎了一口氣,說道:“如果這些雞是你師父養的,那我肯定樂意多吃幾口。”
張梨子愣了一愣,說道:“什麼意思?”
少年輕聲說道:“這些雞是我師父養的。”
“......”
......
張梨子確實不知道,那天那個來這裡寄養雞的道人,是張李子的師父。
不過這倒是可以解答她的一些疑惑。
“你師父在觀裡養雞做什麼?”
“當然是給我吃的,他說我從小被遺棄在大雪裡,落下了一些病根,於是養些雞給我補補。”
“......”張梨子默然無語。“我以為這也是修行的一環呢?”
少年輕聲說道:“道人當然也是人,我們吃隻雞,補補身子,難道就很奇怪嗎?”
確實不奇怪。
張梨子想了想,眼睛反倒是亮了起來,說道:“那這樣不是正好,反正你也是要吃的,現在吃和以後吃有什麼不同嗎?”
“老母雞才大補。”少年認真的說道,“最好明年再吃。”
“......”
張梨子最後歎息了一聲,把藏在身後的那隻小母雞拿了出來,往少年大雪身前一推。
“行吧,那你拿回去吧。”
不得不承認,小母雞確實比老母雞好吃多了,肉質鮮嫩,不管是烤還是爆炒,都是一絕。
但是畢竟雞少主就在這裡,張梨子也不好真的當著人家的麵烤了。
“多謝。”
少年大雪接過了那隻雞,便向著張梨子來的方向而去。
張梨子有些戀戀不舍地看著少年帶著雞離開了,四處張望了一下,大概又想著跑哪裡去玩。
青椒卻是突然叫住了她。
“張梨子。”
山月城小姑娘回頭看著青椒。
這個東海劍修卻是有些猶豫,也有些遲疑,過了許久,才緩緩說道:“你以後,還是不要和那個少年多接觸。”
張梨子愣了一愣,看著青椒問道:“為什麼?”
青椒沉默了很久,低頭看著懷裡的青團劍。
“他是妖。”
張梨子愣在了那裡,過了好一陣,才說道:“然後呢?”
青椒張了張嘴,在那一刻,好像有很多話想說,隻是最後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平靜地說道:“沒什麼。”
或許是覺得這樣過於潦草,東海劍修又補充了一句。
“雪妖體寒,相處多了,你身體大概也不會很好。”
這句話究竟是真是假,大概也隻有青椒知道。
但是張梨子倒是沒有太在意,說道:“那不正好,等明年,我就有理由吃他的老母雞了。”
“......”
青椒沒有再說什麼,揮了揮手,讓張梨子自己玩去了。
這個山月城小姑娘修行與否,喜歡某個少年與否,當然是和青椒關係不大的事。
隻是。
青椒抱著那柄青團劍,漸漸蹙起了眉頭,神色裡有些冷意,也有些掙紮之意。
除了這個東海劍修自己,大概旁人很難知道她究竟在想著些什麼,才會說著那些話。
山道和亭子裡的落葉還沒有掃完。
少年大雪將那隻雞放回了陳青山的溪畔小觀裡,又抱著掃帚回到了這裡,張梨子也許是錯開了,這一次倒是沒有追著少年大雪回來。
青椒好像沒有注意到那個少年道人又回來了一般,依舊隻是抱著劍,長久靜默地站在那裡。
驚醒她的是少年的那句疑問。
“前輩好像有些心事。”
青椒回過神來,看著那個握著掃帚,站在了亭前的少年——不知為何,在看見少年大雪的那一刹,這個東海劍修下意識地握住了手裡的劍。
少年大雪有些不明所以地站在那裡,猶豫了少許,還是默默地向後退了幾步。
也許正是那幾步,讓青椒清醒了過來。
這個秋風裡一襲紅衣紛亂的女子沉默了少許,鬆開了劍,輕聲說道:“因為我有些心不正。”
少年大雪愣了愣,猶豫少許,看著青椒問道:“前輩為何心不正?”
青椒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因為在某一刻,我看見張梨子眼中的一些東西的時候,想過用陳青山的做法來對待一些陳年的故事。”
少年大雪雖然不知道陳青山究竟對這個東海劍修做過什麼事,隻是從方才青椒拔劍的動作裡,便能夠猜得出來,這大概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他很是謹慎地又向後退了幾步。
“前輩現在還是這樣想嗎?”
少年大概已經開始考慮,入道境的道人,究竟要如何才能從一個小道境的劍修手裡逃出生天了。
“是.....”
這個東海劍修也許是想說是的。
隻是不知為何,這樣一句極為簡單的話,她都沒有說完,便沉默了下來,長久地看著秋山的西麵。
少年大雪等了許久都沒有聽見下文,於是抬起頭,看向了那個紅衣女子。
少年也沉默了下來。
他在這個紅衣劍修的眸子裡,很是清晰地看見了一道劍光。
裹在山河裡的令人驚駭的劍光。
少年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回頭看去,那一道劍光正在向著人間山雪色的方向而去。
青椒的聲音很是悵然地響起。
“算了。”
聲音裡好像也有些憐憫。
少年大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