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片氤氳。
“那是什麼?”
陸小三抱著葫蘆,看向了樂朝天。
這個模樣年輕的道人那一刹那,眼眸裡卻好像出現了一些很是滄桑的意味。
“那是羽化。”
小少年驟然想到了什麼,吃吃地說道:“有,有人攔下了那一劍?”
樂朝天輕聲說道:“他去攔了,但是......”
這個道人低下頭來,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沒有攔住。”
陸小三回過頭去。
風雪裡散儘的人間裡,有著許多光塵正在灑落著,那也許是那些道術山河的殘餘,也許是道人形體的殘餘。
而青山之上。
那一劍依舊堅定地向前而去,缺少了山河道術的包裹之後,速度略微提升了一些。
隻是也許其上的劍意,已經在那般聲勢之中,彌散了許多。
一直有些沉默的鬆果,在這一刻,卻是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突然站到了樂朝天身前,很是認真地問道:“所以師叔為什麼覺得未嘗不可?”
這個道人靜靜的看著那一劍,淡淡地說道:“因為我不會他心通。我不知道天下人的想法。我自照未必清明,但見人須卑劣。”
鬆果默默地站在那裡。
“尤其是這樣一個,過於年輕,卻也足夠強大的佛門弟子。”
道人繼續說著。
“換句話而來,我沒有親自動手,其實已經足夠寬容。”
小鬆鼠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所以那晚那個瞎眼的白衣劍修說的,其實都是真.....?”
鬆果的話並沒有說完,一旁的陸小三聽著聽著便覺得不對味,伸手捂住了鬆果的嘴巴。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師叔我餓了,我們先去附近找個鎮子吃頓火鍋吧。我都好久沒有邊看雪邊吃火鍋了。”
小少年嘻嘻笑著說道。
樂朝天自然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好。”
鬆果掙開來,還想再說什麼,隻是一向嘻嘻哈哈的陸小三臉色裡卻是帶了些冷意,看著鬆果。
“你再說我就打死你。”
鬆果愣在了那裡。
上一個這樣說的小少年,已經真的把人打死了,正在一步一叩地向著風雪深處而去。
也許是祈福,也許是贖罪。
小鬆鼠默默的低下頭。
陸小三將葫蘆背在了身後,至於裡麵的劍什麼時候能夠回來,自然日後再說。小少年又抱起了那隻還在那裡支著腿看著的小土狗,而後向著山下走去。
因為道人在遠方的身死,導致這裡的風雪也小了不少——原本便不大,此刻大概像是某些朦朧的煙絮一般。
站在山上往下看去,確實在某些山腳河流邊,散落著一些鎮子,暮色時分,倒是有些炊煙嫋嫋。
“就去那裡吧。”
陸小三提議道。
樂朝天點點頭,說道:“好。”
小鬆鼠低著頭在那裡站了很久,直到二人漸漸走遠,才重新抬起頭來,追了上去。
“陸小三,我要吃羊肉火鍋。”
陸小三頭也不回的說道:“你要問師叔。”
樂朝天依舊隻是一個‘好’。而後抬起袖子,道風卷起山河,帶著二人消失在了這座山上。
......
小鎮裡的人並不多。大概幾十戶人家的樣子,落在山腳下,沿著那一條並不大的河流蜿蜒而去。
儘管高山積雪,常年不化,但是在山下,其實正值一派金秋景象。
陸小三三人一狗帶著幾片落在肩頭的黃紅色的葉子走進鎮子裡的時候,鎮子裡的人們正好都在街頭張望著。
山的那邊發生的事情,其實落到了這裡的時候,隻是一些怪奇而浩大的聲響而已。
而且就算看得見,他們也不會有什麼塵儘光生青山萬朵的感慨。
隻會擔心,是不是會有某道劍光某個道文砸落下來,砸得他們頭破血流。
所以那些鎮民們一麵張望著,一麵隨時做著躲進街兩旁的房子裡麵的準備。
在這種時候到來的三人,倒也算是印證了他們的一些猜想,那便是山那邊,真的有修行者在打架。
隻是他們不知道陸小三他們到底是看戲的,還是臨陣脫逃的。
人們帶了一些畏懼之意看著在街上走著的三人。
背著葫蘆抱著狗的小少年大概沒有什麼危害,那個看起來什麼也沒有隻是在腰間揣了一些零食的少女大概也不會出手打死人。
人們靜默地看著那個走在中間的年輕道人。
這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他們不敢亂猜。
那些因為道人形體破碎而推湧而去的風雪之環依舊在天上,在遙遠的雲霧山間蕩漾著遠去。
這當然是很新奇的東西。
隻是隨著三人的到來,小鎮裡的人們卻是有些不敢看了,噤如寒蟬地悄無聲息地散了場。
而後悄咪咪地把門都帶上了。
轉眼之間,方才還是人滿為患的街頭,便隻剩下了一些葉子在風裡翻滾著。
陸小三默默地看著安靜的小鎮,回頭看向了身後的樂朝天。
“我們還有火鍋吃嗎?”
樂朝天想了想,向著鎮子中心的那家食肆走去,停在了那裡,開始敲著門。
“老鄉,開門啊。我們不是壞人。”
“......”
陸小三默然無語。
三人並不意外地失去了一場火鍋。
樂朝天雖然提議自己去山裡找些野味采些野菜來,自己弄個火鍋吃。
不過小少年卻是有些歎息的拒絕了。
離開小鎮之後,那些世人的聲音才重新喧囂了起來。
陸小三停在鎮外,回頭看向那個重新活躍起來的鎮子,沉默了很久,看向了樂朝天,很是認真地問道:“師叔其實最怕的,便是這樣的情況?”
樂朝天神色平靜,淡淡地說道:“是的,但不止於此。”
陸小三想了想,說道:“比如?”
“比如哪怕我們離開了,這個鎮子,也不再有聲音響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