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裡當然不止大雪一個少年。
這是張梨子站在這裡向著那些山林道觀間張望著的時候才發現的。
那些散落在山中道路儘頭的許多道觀裡,時而便可以看見一些同齡的少年道人梳著青澀的道髻,捧著道門典籍,坐在林中修行著。
真奇怪啊。
張梨子歪著頭若有所思地想著。
怎麼先前沒有發現呢?
張梨子想了許久,沒有想明白,轉回頭來,看著那個抱著和少年一樣大的掃帚站在那裡的大雪,倒是突然想起來了另一個問題。
“觀裡應該還有不少師兄吧,為什麼總是你在掃地?”
張梨子說著倒是有了一種要給少年打抱不平的意思——大概她已經忘了自己都還沒有入道了。
大雪誠懇地說道:“因為我天賦不是很好,而且......”
可惜少年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張梨子打斷了。
“再怎麼,也不能總讓你掃地啊,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大雪沉默少許,說道:“而且我是這一代山河觀的大師兄。”
張梨子愣了愣,看著大雪,倒是想起來先前他說過的,他是在很小的時候被撿回觀裡的事情來了。
這樣看的話,大雪好像確實是這一代山河觀的大師兄。
觀宗大師兄?
那個叫什麼來著,李十還是李石?
張梨子意識到自己想得有些遠了,扯回了思緒皺眉說道:“師兄.....有什麼說法嗎?”
大雪倒也是被問得愣了一愣,抱著掃帚坐在那裡,很是認真地想著為什麼自己會理所當然地說著這樣的話。
師兄這兩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少年眉頭緊鎖地想著。
張梨子心想果然還是在欺負人啊,快給張李子買瓜子去。
隻是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少年道人卻是驀然站了起來,側耳聽著山裡的風聲。
少年當然沒有成道聞風境。
隻是世人的耳朵理所當然的有著權利去聽著人間的一切聲響。
張梨子嚇了一跳,這一刻倒是想起來觀裡的師叔師叔祖們都不在了,看著大雪認真的問道:“怎麼了李子師兄?”
一直過了許久,這個少年道人才憂心忡忡地說道:“你出來的時候那些雞還在嗎?”
張梨子愣了愣,大概沒有想到他會問出來這樣一個問題。
“在的啊,因為擔心入秋了沒什麼蟲子吃,我還特意給它們喂了米的。”
“我聽到雞叫了。”
張梨子瞬間緊張了起來。
“不會有人打算偷我們的雞吧。”
大雪轉頭看了一眼這個山月城小姑娘,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回去看看。”
少年道人站了起來,一手提著掃帚,向著山道下奔跑而去。
張梨子覺得道袍飛起來的時候,少年大雪很像一隻大鳥。
.....
張梨子和大雪沿著那條清溪跑到那處溪邊小觀前的時候,便發現那裡站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道人。
張梨子很是緊張地站在那裡數著不遠處草地上的雞,好在那些雞都在,方才被大雪聽見叫聲,大概也隻是突然闖進來了一個人,受到了驚嚇而已。
山月城小姑娘又檢查了一下彆的地方,發現並沒有什麼問題,這才放下心來,伸手抓著大雪的道袍袖口,很是警惕地看著那個很是陌生的道人。
大概正想問一問他是誰的時候,一旁的少年大雪卻是先一步有些遲疑地開了口。
“李....師叔?”
張梨子聽到這個稱呼,便愣了一愣,而後目光下移,這才在道人的道袍之上,看見了那樣一行寫著山河字眼的道文。
所以這個也是觀裡的道人?
他們不是都去西邊了嗎?
他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難道彆的人都死完了?
張梨子的腦海裡一瞬間閃過了一大串的疑問。
站在那裡不知道在看著什麼的道人在聽到了那一聲師叔之後,卻是緩緩轉回了身來。
張梨子這才發現這個道人年輕得很,和那個叫做顧文之的道人差不了多少。
隻是看起來好像眼神也不是很好的樣子——仔細看去,似乎還能夠隱約看見一些好像劍痕一樣的血絲烙印在道人的眼眸深處。
“大雪。”
道人的形象也許不是很好,隻是在回頭看著少年的時候,還是露出了一些微笑,語調也很是溫和。
這在一瞬間就讓張梨子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
大概是一個還不錯的人。
隻是少年大雪的神色卻是極為蒼白,連身子也顫抖了起來,似乎很是畏懼這一個道人一般。
難道大雪就是被他欺負的?
“師叔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雪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麵色這才看起來好了一些,抱著掃帚站在那裡,語調略有些敵意的問道。
年輕道人轉身麵朝清溪,並不在意少年大雪的態度,依舊平和地說道:“正好路過,回來看看。”
大雪沉默地站在那裡。
張梨子有些好奇地湊在少年耳旁,壓低了聲音問道:“他是誰?”
少年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張梨子的問題。
那個溪流上遊的道人便已經開了口。
“李石,我叫李石,是你師父的師弟,你可以叫我師叔,張梨子。”
山月城小姑娘愣在了那裡,至此大概她有些明白為什麼大雪的呼吸會這般沉悶了。
張梨子大概沒有想過,先前還在那裡想著觀宗大弟子的事,沒過多久,這個道人便真的回到了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