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許也像是一種惶恐。
“人間不用再擔心,某柄傘被風吹翻,風雪將他們都淹沒,是啊,這樣真的很好,隻需要像是一個走投無路的人一樣爬過那三千六百階劍梯,人間從此太平。”
“嗬嗬。”
少年的神色漸漸變得冰冷。
“你休想讓我攬下這些罪責,張小魚。”
“世人都畏懼我畏懼我手裡的傘,但自從見過風雪之後,我便沒有給他們帶來過任何風血。而你們呢?人間曾經那樣信任你們,他們喚你們為師兄,視你們為人間之希望,燎原之星火。但你們卻將星星之火,燒遍了人間!”
張小魚隻是平靜地伸手撥開了麵前的桃花劍。
“你不用來譴責我,如果我有錯,我自己會譴責自己,不是奔走救火之人,便不要跳起來去痛斥彆人。王小二那樣的人天下多得是,不缺你一個。”
這個白衣劍修轉過身去,抬頭麵朝著那些雲崖山巔。
“我說這樣的話,無非便是因為你叫過我師兄,我心有不忍而已。聽與不聽,從來都是你自己的事。”
張小魚平靜地向前,蹚過溪水,站在漸漸垂向人間的暮色,又停了下來,微微側首。
“對了,南方的故事,也許比你所想的還要殘酷一些。”
“殺了叢心,隻是斬斷了原有的因果命運,彼時你命如浮萍,飄忽不定,人間同樣留不住你。”
少年提劍站在溪畔,卻是再度怔了一怔。
“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嗬嗬。”張小魚輕聲笑著。“不從叢心的命裡借生機,你便要從另一個人的身上借生機。”
南島瞬間渾身冰冷。
是的。
在他幼年,也許是五歲的時候,他的壽數,他的生機,便已經因為神海裡的那一抹劍意,摧殘得一乾二淨。
若不是那枝桃花之上牽絆的因果。
他自然不可能活到現而今。
先生她殺了叢心,斬斷了那一段因果。
然後呢?
少年終於明白了在崖上困縛了一生的秋溪兒,當初將劍送給了神河之後,轉身而去,究竟是下了什麼決心。
暮色裡的少年沉默了很久之後,將那柄桃花劍緩緩的收了起來。
而後向前緩緩而去,蹚入溪水之中,水聲從未這般激蕩著,就像萬千大河自心裡浩蕩而過。
上崖呀上崖。
南島低著頭,舉著傘,向著那座雲霧高崖而去。
張小魚平靜地站在那裡。
直到那處象征了人間至高之處的劍梯雲霧,將少年的身影吞沒了進去。
他終於低下頭來,那條染血的眼帶之上,血色卻是再度鮮明了起來——大概有些液體,潤濕了那一處。
但我沒有眼睛,為何總是會流淚?
張小魚默默地站在夕光四垂的風裡,很是輕微的呢喃了一句。
“抱歉,師弟。”
......
“從始至終,他都隻是一座南方的孤島,不是嗎?”
叢心冷笑著,坐在溪橋之上,拄著身前的那柄桃枝之劍。
秋溪兒依舊平靜地站在那裡,有簪子從發鬟間滑落。
一瀑青絲垂流而下的時候。
那柄如月破水之劍,便已經斜斜地握在了手裡。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秋溪兒轉身看著叢心,淡淡的說著。
“你叢心,便真的憐憫過他了?”
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