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個少年真的不甘,不情,不願。
上不上崖,又有什麼區彆呢?
樂朝天也許一直都走在他們前麵。
又或者,他們應該像天工司的那個世人司主所說的那樣。
予以承諾,不如予以責任。
天下人永遠都不會傷害你與希望你能守住這片人間。
到底哪一句話,才更讓人覺得溫暖呢?
......
秋溪兒默然地看著身前的劍。
李蝶有些擔心她再次打起來,大氣都不敢出地站在那裡。
隻是。
少年心意已決。
秋溪兒什麼也沒有再說,在池邊坐了下來,抬手挽著自己的那一瀑青絲——劍簪重新簪了回去。
李蝶卻是突然驚呼了一聲。
那柄原本插在桃花泥中的桃花劍,在下一刻,卻是突然帶著泥土拔了出來,而後化作流光,倏然之間,落在了溪橋之上。
落在了那個沉默的桃衣女子麵前。
坐在一池邊的秋溪兒停住了手裡的動作,好似雪雕一般靜坐在那裡。
李蝶自然不明白桃花劍停在了叢心麵前是什麼意思。
但秋溪兒又如何能不明白呢?
這是請落劍的意思。
劍落向哪裡?
叢心默默地看著那柄劍,又看向了溪橋畔的那株桃樹。
......
神河執握著那柄劍,靜靜地走上高崖,看著那個盤坐在濁劍台正中央清泉邊的少年。
那柄傘已經放下了,便在不遠處,原本極為沉重的傘,在這一刻,卻是被風吹得不住的翻滾著。
少年身後原本有兩柄劍,但是現而今,卻隻剩下一柄鸚鵡洲了。
神河走到了少年身後,靜靜的看了他很久,而後抬起頭來,向著南方看去。
“你劍走南衣城了?”
神河的聲音算不上平靜,甚至還有些惋惜的意味在其中。
南島抬起頭來,麵容平靜,看著天空。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清楚,這樣長久地看著天空。
這也是他第一次,離那片高天這麼近。
穹頂是蔚藍的,有些白雲,往穹壁邊緣走一些,便出現了橘紅色,越往下越紅,直至一片燦爛,像是覆蓋了漫天的楓葉一般。
“這是最好的機會,陛下。”
少年靜靜地看著天空,無比平靜地說著。
“我不用撐傘了,人間不用擔心風雪垂落。如果這一刻我在這裡死去,人間不會有著任何的禍患。這是最好的機會了。”
少年這樣說著的時候,身後的那柄鸚鵡洲也鏘然一聲出鞘而來,化作流光,盤旋在了神河身周。
神河挑了挑眉。
少年繼續平靜地說著。
“若是南衣城的人不肯做決定,陛下也是可以的,這是您的,您看了一千年的人間。”
“我借陛下一劍,請陛下斬下我的頭顱。”
少年低下頭去,用著那隻平日裡用來撐傘的手,在自己的脖頸之上比劃著。
“就是這裡,陛下,從這裡,一劍為快。”
神河抬手握住了那柄鸚鵡洲,這柄劍卻是罕見地違背了少年的意願,發出悲鳴,試圖從神河的手裡掙脫而去。
但神河握得很緊。
於是隻剩悲鳴而已。
少年依舊在說著。
“但是陛下,若是您斬下了我的頭顱,千萬要記得。”
“不可使我眼眸緊閉,不可使我麵覆黃土。煩請陛下,將我的頭顱,仰麵而置。”
少年抬頭輕聲笑著。
“隻看一刻,遠遠不夠。”
“我非要看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