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石不懂公子為何問起這個,不過他確實記得,因為趙宮發出的每一道國書和詔令,公子都命他們記錄存留起來。
“其中可有寫明紀國聯姻的王女封號?”
雲石仔細回想一下,便道:“並無,婚書上隻提及公子顯與紀國王女,並未言及王女封號,不過,這也不是大事,畢竟紀國的王女就隻有……”
話說到一半,雲石驀然停下了,不對啊,婚約商定之時,紀國確實隻有朝華一位公主,可如今紀王又認回了兩位王姬,如此,婚書上原先所寫,便有了漏洞。
祈簡見雲石一臉恍然,當下心裡便明晰了此事因由。
這便通了,趙國和紀國的婚書上,並沒有寫明公子顯要聯姻紀國哪位王女,當時紀國還隻有一個王女,便是朝華。
可如今呢,王後硬生生又找了兩個王女回來,其中之一還有傾國之貌,恰巧,公子顯性慕美色,若是耳聞紀國有女美若仙人,再有旁人慫恿,婚書上聯姻的公主恐怕就要換人了。
所以,陰後是為了自己女兒,才令陰家大肆宣揚昭寧美名。
不過這也無可厚非,公子顯似乎的確不是良人,隻是昭寧,這小女郎似乎確實有些不大走運。
雲石怔楞之下,將此事前後聯係一番,隨即發出胄歎:“這樣說來,王後找回昭寧公主,便是為了讓她日後代替朝華公主聯姻公子顯了。”
那這位公主可太倒黴了些。
祈簡不置可否,他本就說過,以昭寧的容貌身份,日後必是要聯姻的,隻沒料到紀王後已為她安排好了今後要走的路。
被雲石歎息倒黴的夏檸早就知道自己處境不妙,這不,她不正在尋求自救嗎?
從祈簡住所出來,跟夏玉稼吃了午食,昭寧便跟他打探祈簡的消息。
她對他實在所知甚少,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她難免陷入被動,而她向來想做那個把握主動權的人。
“你問陳簡?他之前流落何處?”
夏玉稼聽夏檸向他打探關於祈簡的消息,難免心中一漾,想多了些。
夏檸見他神色不對,連忙解釋:“二哥,我隻是隨便問問,就是好奇而已,陳先生琴藝那般出色,人又生得不凡,何以寂寂無名這麼些年?王兄見多識廣,可聞諸國之中,哪些郎君容顏若此?”
夏玉稼:“唉,這事我也曾問過阿簡,他說自己幼時便父母雙亡,接著被家中仆役賣給了收奴的
行商,後來輾轉飄零到燕國,蒙一老者所救,還授他琴藝,後來老者亡後,他便帶著從人流浪諸國,因他容貌過盛,容易招來覬覦,所以出行時總會遮掩一二。
至於諸國之中以容貌聞名於世的郎君,這還真不少呢,像燕國的公子景,越國的雲平君,趙國的二王子,魏國的公子複,還有流亡趙國的越國王子公子簡……仔細數數,各國之中容貌甚美的郎君還真為數不少!”
這倒真無從分辨那人身份了,他會是這些人其中之一嗎?
“原是如此,那陳先生確實命途忐忑”,夏檸心知夏玉稼這裡問不出什麼消息了,便故意歎了一句,隨即說起稍後的春宴來。
“對了二哥,陳先生會參加春宴嗎?”
夏玉稼搖頭,道:“他身子似乎有些不好,自進王都以來就在調養服藥,很少見外人的,今日若不是你,我也不會去叨擾他,且他容貌太過,春宴上來的世卿貴族甚多,他不想憑空招惹麻煩,我也不好勉強。”
“他身子不好?”
“是啊,仙源琴室的人頭回向我提起他時,他便在養病了,說是水土不服,可我看倒不像。”
夏檸點頭,複又問道:“仙源琴室?是一處聽琴的地方嗎?”
將陳簡引薦給夏玉稼的人,原是出自仙源琴室,那這方琴室,背後會跟陳簡有聯係嗎?
夏玉稼:“是啊,那裡聽音售琴,環境清幽,實是一處舒緩心情的好去處。”
說起這個,夏玉稼話便多了,夏檸也有意識地引他長談,直到管事進來稟告說已經有客上門,兩人才停下對話。
之後夏玉稼去門口迎客,夏檸則在靜室閒坐,小雲幫她稍微整理了下發飾,待春宴開始,主仆兩人隱在閣樓上,看著底下亭台舞閣歌姬開喉,舞姬起舞,端是一副熱鬨景象。
小雲看得自在,夏檸心思卻不在此處。
剛才夏玉稼說陳簡身子不好,這話被她聽進耳裡,當下心裡便有些焦慮,身子不好,是何種不好?會危及生命那種嗎?
倒不是她真的喜歡上祈簡,進而開始擔心他的身體,而是夏檸突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國漫裡,頂級建模被塑造出來,這個角色各方麵能力卓絕,惹人歡喜,一種可能,是這人身份舉足輕重,極有可能是主角,有主角光環籠罩,夏檸之前考慮的便是這個。
可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角色是個注定早死的白月光,其容貌聲音技能均讓彆人望塵莫及,可卻注定早亡,活在彆人的回憶裡,被塑造成傳說中的人物。
她前世看過一部國漫,其中有一個男性角色就是如此,俊美絕倫,他的臉一出來便惹得無數漫迷尖叫,癡情不悔,對一女子鐘情不二,能力卓絕,是世間少有的天才之人,他的建模甚至比國漫主角做得還要精致細膩,可是偏偏,這人隻出場了寥寥幾幕便去世了,之後旁人談及他,多是歎其可惜。
說這般天才之人,若是活著,其成就必當舉世矚目。
可他偏偏死了,死在最好的年華,還是為了心愛女子而死,看得人動容惋惜不已。
夏檸現在就想,陳簡會不會是頂級建模中的第二種人設,那樣的話,她在他身上下再多功夫也是無用。
當然,他的容貌音線,一言一行似乎都是照著她的審美來的,可她更在意的是她自己,至於今日和他相處時所表現出的種種欽慕歡喜,有一大半都是裝出來的。
畢竟一個男人,很難對一個單純,溫柔,順從,還似乎愛慕他,喜歡他的女郎產生惡感。
單憑一個人的容貌,確實能讓她產生好感,更多的,卻也沒有了。
所以,陳簡那裡的好感要刷,甚至要再接觸,可她最好再給自己多找幾條退路。
她現在的身份是紀國公主
,幾個王兄那裡維持關係就好,王後跟她天然對立,紀王呢,耳根子軟,平時可以疼寵她一些,可到大事上,不一定靠得住。
隻看朝華就知道了,疼愛了十幾年的女兒,還是他唯一的公主,說聯姻便聯姻了,且對方還是公子顯那般聲名狼藉之人,說明紀王心裡,最重要的還是他自己,為了他的利益,其他人或許都是可以犧牲的。
這不奇怪,古往今來大多帝王都是如此,不管是賢明還是昏聵的,人的本性便是利己。
“公主,公主。”
“啊?”夏檸回過神來,看向小雲。
小雲:“公主,你想什麼呢,春宴都要結束了。”
她指指下方亭台閣榭,夏檸往下看去,果然歌舞已告一段落,眼下眾人正由美人相伴,彼此鬥酒說笑。
“那我們便回宮吧,後麵也無甚可看,回去還要跟父王請安。”
左右她今日出宮也不是專程來看歌舞的。
小雲:“那我著人去向二公子說一聲?”
夏檸點頭,她今日出宮不想太過招搖,所以便未在春宴上出現,且夏玉稼的春宴上多是男客,她站在他們中間,未免不太方便,所以他便安排她在這閣樓之上賞看歌舞。
“王妹,你這便要走了?”沒過一會兒,夏玉稼匆忙過來,他衣襟有些散亂,身上還沾了濃重的酒氣,好在意識還算清醒。
夏檸上前故意捂了捂鼻子,道:“二哥少喝些酒,賞花聽音已是美事,作甚喝得酒氣衝天,你這樣許夫人可要擔心的。”
夏玉稼憨憨一笑,向夏檸討饒道:“王妹見諒,今日客多,實在推辭不了,你就饒二哥一回,回去彆跟母妃告狀了。”
夏檸瞥他一眼,故作為難,誰知夏玉稼接著便拍著胸膛大話道:“隻要王妹仗義,二哥下回還帶你看美男!”
噗嗤一聲,夏檸被他逗笑,便問:“比陳先生還好看的美男嗎?”
這怎麼可能?夏玉稼瞪她一眼,那樣姿容的郎君,他生平就見了那一個,從哪兒再去找一個來,他說的分明就是陳簡!
“好了,不逗二哥了,我這便要走了,下回有空再來找二哥玩。”
夏檸要走,夏玉稼便親自送她出門,路上還問她一句:“下月便是父王生辰了,你可想好要送什麼?”
紀王生辰?在四月?
“我才知父王生在四月,二哥有何建議?”夏檸轉頭看他。
夏玉稼雙肩一聳,道:“我還未想好,不過朝華生辰也在四月,且和父王僅相差幾天,想必王後今年必要為她好生操持了,待明年她一及笄,就要嫁去趙國了。”
夏檸嘴角微嘲,這可不一定,不定最後嫁去趙國的,會是她呢。
“對了,昭寧,你生辰是在幾月?到時二哥提前為你準備禮物。
夏檸:“我生於紀宣王二十二年七月,如今再過四月,便滿十四了。”
夏玉稼:“那也不小了,該早些定下婚事才好,不然臨了像朝華一樣和親他國,便離得遠了,公子顯雖然身份尊貴,聲名卻差,朝華配他實在有些委屈了,要我說啊,咱們紀國青年才俊也是不少,若你有相中之人,早些定下婚事,也是樁好事。
彆怪二哥多嘴,你生得這副容貌,既是上天饋贈,但也容易招災惹禍,凡事還是要多為自己想想。”
他本還想提及陳簡,可思及陳簡身份,便又閉了嘴,即便昭寧和陳簡頗為般配,可兩人身份懸殊,一個王姬,一個琴師,彆說父王斷然不可能答應此事,便是真的兩人能在一起,以陳簡能力,庇佑自己尚且不能,何談庇佑昭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