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生意, 這就跟她沒一點關係了?
變化來得太快,裴景書年紀輕輕,突然就有了失業在家生活迷茫空虛寂寞冷的既視感。
下一步是不是憂愁纏身、哭哭啼啼, 一步步把自己變成怨天尤人的祥林嫂?
她豈能放任自己步入這等深淵, 裴小囡要自救!
而她自救的方式, 就是拉著二哥的手苦苦哀求, “二哥你就帶我一個吧,就今天晚上,明天正式開學了,我肯定不糾纏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主要是我這個暑假習慣如此了, 一天都沒歇過, 開了店以後,更是每晚都跟你去店裡處理鹵味的,忙到八/九點以後回家, 倒頭睡覺啥也不想, 日子充實極了!現在一下子,什麼事都不讓我沾手,我怎麼適應呀, 待在家裡也坐不住的,說不定還要翻來覆去到下半夜才睡得著。”
這般如泣如訴的演出, 卻並未打動裴安和絲毫,他無動於衷的回了一句,“那沒辦法,你自己克服吧。”
說完就帶著父親揚長而去,還不忘把大門關上, 斷了她在後麵凝望他們背影的可能。
小小的一個動作,端的是無情無義無理取鬨,裴景書無語凝噎,不禁抬頭問天,所以兄妹情跟愛情一樣,也會消失對嗎?
裴小囡認為她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圍觀了全程的苗紅旗卻表示沒眼看沒眼看。
苗紅旗和老頭子圍觀了兄妹倆商定分成協議的全過程,默不作聲並不代表他們讚同這個方案。
恰恰相反,苗紅旗懷疑老二是不是真被下降頭了,這哪裡是舍己為人,簡直就是視金錢如糞土了呀!
幸好他隻有在他妹妹麵前才會犯這種毛病,要是跟彆人合作也這樣,苗紅旗覺得他還是彆乾了,趁早回廠裡打螺絲釘。
不過,當哥哥的讓出巨大利益給妹妹,對他們當父母的來說,相當於是左口袋進右口袋出,問題不大,隻要兄妹倆自己樂意,他們也沒必要跳出來指手畫腳。
苗紅旗勉強忍了那份不合理的合夥協議,眼看著這丫頭明明拿了大好處,還在這得了便宜又賣乖,她可真真是看不下去了。老二心情好,這都願意哄著他妹妹,她卻不想當他們倆Play的一環。
老母親於是徹底無視了上躥下跳的裴小囡,把這麼大個喘著氣的閨女當空氣,自顧自開始收拾東西、掃地抹桌子,在客廳來來回回無數趟,就是沒有分給她半個眼神。
裴景書很快發現,她痛失現場唯一的觀眾,果然演不下去,灰溜溜抱著賬本回房間,和她的存折本和現金一起妥善收好。
他們這個月的收入太高,還像上次一樣取現金分紅,未免過於浮誇,那種數大團結數到手軟的經曆,體驗過一回也就滿足了,所以他倆公共賬戶裡的錢,白天就去銀行辦好了,一分為二,當場轉入各自的私人賬戶。
晚上分到的現金,是還沒來得去存的營業額和備用金,總共也就一千來塊,兄妹倆各自拿了五六百。
在如今的富婆裴小囡眼裡,幾百塊也隻是小錢了,她也不急著去存錢,就把它們和賬本存折放在一塊了。
裴景書反倒覺得,有機會該搞個帶鎖的箱子或者抽屜,把她值錢的寶貝都鎖起來,家裡再放個幾百一千的現金備用,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這個也不著急,跟神奇的二哥說一聲,他總會想辦法幫她搞到手的。
把值錢的東西歸攏好,又收拾了上學要用的書包文具,裴景書便趕在媽媽開口催促之前,抱著睡衣去洗漱,洗香香回房間前,還不忘甜甜的跟媽媽說晚安。
一個合格的小棉襖,就是這麼的乖巧、自覺又貼心。
而苗紅旗麵對著沒人搭理也就乖乖不作妖的小閨女,果然也沒脾氣,擺擺手,“回房間彆玩了,早點睡覺。”
“嗯嗯。”嘴上說著不讓她工作、就會翻來覆去半晚上睡不著的裴景書,聽了媽媽的叮囑,早早熄燈休息,躺下不到十分鐘,呼吸聲就變得平緩綿長了。
十點左右,裴安和裴大頭忙完回來,家裡已經萬籟俱寂,倆人輕聲拉亮客廳的電燈,裴安和看看緊閉的兩個房間,還有些不放心的說,“爸,你先去洗漱,我看看小囡休息了沒。”
今天有點晚了,裴大頭也沒在這跟兒子客套浪費時間,點點頭轉身去了主臥,心想小囡有什麼好看的?她又不是三歲孩子。
廠裡那幾個跟她一樣大的小姑娘,自打沒上學,就被家裡張羅著想看男孩,聽說有一個已經處上對象了。現在年輕人流行自由戀愛,但女孩家裡總不會看著孩子吃虧,處個一年半載就該催婚了。
後麵結婚、生孩子,也就這兩年的事情。
裴大頭一直覺得,自家閨女就是命好,還能念高中,不然也跟小姐妹一樣了,女大總是不中留的。
這個老二,還把已經是大姑娘的妹妹當寶寶呢,比他們當父母的操心都更多。
老父親心裡嘀嘀咕咕,拿了換洗衣服出來,剛好看到老二輕輕合上他妹妹的房門,便問了句,“她怎麼樣了?”
裴安和一言難儘,“睡得可香了,都已經打起了小呼嚕。”
毫不意外。
老裴同誌開始馬後炮的點評,“我就說了,你妹妹打小不識愁滋味,沾上枕頭就睡了,還翻來覆去到半夜呢,簡直吹牛不打草稿。”
裴安和沒把老父親的吐槽聽進去,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感慨道,“這還是小妹長大後,我第一次看她睡覺,還跟小時候一樣,睡得熟會打小呼嚕呢,跟隻團成一團的小奶貓一樣。”
那語氣,頗有種“我妹妹會吃會玩、四肢健全,下雨還知道往家跑,她可真棒”的意味。
裴大頭:……
“你妹妹放屁的都是香的吧。”沉默片刻,老父親留下這麼一句評價,便搖著頭去洗漱了。
大概是覺得這個兒子沒救了,早晚被眼屎糊瞎眼睛。
正所謂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此時此刻,裴大頭跟苗紅旗深深的共情了,也覺得老二幸好隻對他妹妹一個人眼瞎,要是對彆的女人也有這毛病,那他還是彆下海了,賺那麼點錢,早晚也要被外麵的女人騙光光。
裴景書對自己睡著後的小插曲一無所知。
她吃好睡好、身體倍棒,起床又是一條好漢。
吃了一頓豐盛美味的早餐,她背上書包、推著嶄新的女士自行車,準備去學校了。
這車買來不到一個月,裴景書說不上如何小心翼翼、當寶貝一樣維護,但她也不會沒事騎著它滿大街轉悠,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看到她有車。
最初的新鮮勁過去後,裴景書隻把它當普通的交通工具,該用用,不用的時候就放家裡——本來是跟三輪車一樣,閒置時就在樓下鎖著,但家裡的男人們,不知道什麼毛病,看到她把車鎖下麵,總是搶著把它扛回家。
這車騎得不算頻繁,還總是藏在家裡,風吹不著雨打不到,以至於使用了小一個月,看起來還像嶄新的。
今天尤其如此,車上每一處、包括輪胎都被擦得一塵不染,鋥光瓦亮,讓裴景書分分鐘想起它被綁上大紅花的模樣。
裴遠山哥倆從小跟著小姑姑混的,不信什麼做好事不留名,看她要推著車出去,立刻就上前邀功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小姑,我們一早幫你把車擦得乾乾淨淨、比新車還亮,你騎著去學校,一定會把其他人都看呆的!”
裴景書也沒想到是這哥倆的功勞,挑了挑眉,“怎麼突然這麼好,一大早起來幫我洗車?”
裴遠山說的很大氣,“就是表達對小姑的感謝,暑假讓我們賺了好幾塊錢呢。”
是了,裴景書上個月賺了一筆大的,也沒有虧待手底下勤勤懇懇的打工人,趕在哥倆跟著父母去吃席之前,給他們發了工資和獎金,每人五塊錢。
哥倆好得能穿同一條褲子,一起賺錢一起花,所以這一波,他倆得到足足十塊錢的巨款,要是帶上個月的,就是十二塊。
這可把兩小學生激動壞了,小小年紀體會了一把錢多到不知該怎麼花的苦惱。
不過那都是甜蜜的負擔。
賺錢是會上癮的,他倆被小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開始不滿足於隻打暑期工,經過這些天的軟磨硬泡,成功讓小叔和爺爺同意他倆不上學的時候去店裡打工。
當然小叔也有條件,期中期末成績讓他滿意了,他們才有資格賺這個錢。
對此,裴景書隻想說——不愧是你。
二哥雞娃已經雞到走火入魔了,估計路過一條狗都得被他抓去學習。
不管怎麼說,他們這麼小,同齡人還隻會撒尿和泥,他們卻已經摸到了賺錢的門路,兄弟倆對這個結果很滿意,老師說喝水不忘挖井人,也對帶他們走上這條路的小姑充滿感激。
裴景書也想說不錯來著,有點良心,她沒白疼大侄子們,然後就聽到二侄子歡喜的聲音,“大哥說,小叔今天要騎三輪車帶我們去學校轉,大家都會看著,早點起來把車擦得乾乾淨淨,這樣所有小朋友都會羨慕我們。擦完三輪車,又看到小姑的自行車,大哥說一起擦了,也不費什麼事,小姑高興了,以後還花錢雇我們乾活呢。”
裴遠山:……
小老弟剛開始背刺,他還試圖給對方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領會,結果這家夥沒完沒了,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兒都禿嚕了乾淨,裴遠山知道翻車了,小老弟真是帶不動一點,他乾脆捂臉等錘,惱羞成怒的小姑勢必要給他們一個完整的童年。
裴景書心情還不錯,看人小鬼大、滑不溜手的大侄子每每被親弟弟坑得一臉血,這也是她喜聞樂見的項目呀。
她看得很樂,也不介意他們的小心思,誰還不會撥個算盤珠子了?這一套她也玩得很溜呢。
出門前看了出好戲,裴景書表示過癮,還大發善心的提醒了一回大侄子,“以後有什麼打算,你自己想想就好,都告訴裴遠河,豈不是相當於告訴所有人?”
裴遠山瘋狂點頭,表示他學廢了學廢了。
裴景書又說,“你們坐三輪車去開學,那可熱鬨了,應該也不會這麼快離開吧?等下我報完名,也去學校跟你們碰頭。”
哪裡有熱鬨,哪裡就有裴小囡。
又叮囑了哥倆不許太早離開學校,一定要等她過去,裴景書才舍得邁開大長腿,跨上自行車正式出發。
然而她去小學看熱鬨的心願,注定要落空了。
開學第一天,裴景書便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學習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