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漏風的小棉襖。(2 / 2)

全家大概隻有裴安和,真心實意覺得他妹妹努努力,就有希望考大學。

他們不信她的邪,也不在乎,因此無法get他的笑點,直到許向華鬼使神差補充了一句,“你這樣也是白給。還不如跟你妹妹約定,比如她期末考進班裡多少名,就答應給她分紅這樣子,這個才對她真正有效。”

這回其他人也get到了笑點,紛紛不約而同笑出了聲,空氣裡滿是快活的氣息。

裴景書:……

裴小囡幽怨的眼神沒有消失,隻是從大哥轉移到了大嫂身上而已,臉上就差寫上“你是魔鬼嗎”幾個大字。

看到她的反應,家人們笑得更大聲了。

還好他們笑完以後,裴安和並沒有接受這個離譜的協議,裴景書暗暗鬆了口氣,又怕他們揪著她的學習不放,趕緊轉移話題,一句話再次把老父親拉下水,“所以爸,你答應退休不?”

裴大頭:……

他唇邊的笑意還沒有褪去,就猝不及防遭受了一把來自貼心小棉襖的背刺。

這小棉襖漏風!

裴大頭一度被孝得說不出話來,半響才咬著後槽牙反問,“我要是退休,這個工作能給誰接班?”

裴大頭說著開始數給他們聽,“老大兩口子自己有工作,不稀罕我這個;老二你是放著好好的大單位不要,鐵了心下海;老三還在上學,等你接班不知道到哪一年,遠山遠河年紀更小,沒得說……但凡你們有個堂兄弟什麼,我也可以把工作給他,攢一份人情什麼的,可是你們沒有,這麼好的鐵飯碗,總不能白白浪費給外人?”

他顧慮的這個問題,裴平洲兩口子也很能理解,許向華跟著為難道,“您說的很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飯碗,外麵一向是有價無市,要是家裡急著用錢,賣了倒也值當,可如今二弟他們一天都能入賬幾百塊,一個工作也就賣幾百,何必呢?”

裴平洲倒是張了張嘴,小舅家表弟的名字已經到了嘴邊,卻是晚了一步,裴安和提前把他要說的話說出來,“爸,小舅家的三表弟今年二十了,他兩個哥哥都有工作,一個在公社開拖拉機,另一個在大隊小學教書,現在就他初中畢業一直種地,也還沒結婚,如果您願意退休,這個工作不如讓他接班?”

“說實話,我還記得小舅的關照,當年我下鄉的時候,您跟大哥都要上班沒時間,是小舅二話不說放下地裡的活,陪著媽和小囡到插隊的地方看我,在我那邊住了兩天,加上路上來回的時間,足足耽誤了五六天的農活,我一直想要回報,現在小舅應該最擔心三表弟,您不妨考慮一下。”

裴大頭一聽就皺眉,他跟妻子感情好,對老丈人小舅子也大方,逢年過節都會準備許多鄉下買不到東西做禮物,但是要讓他把老裴家“祖傳”的工作都送給妻子娘家的人,裴大頭自認是個男人都不會輕易答應的。

他看了看稍顯沉默的妻子,斟酌著說,“小舅對你們幾個是沒話說的,傳生也是個好孩子,為人踏實肯乾,也能吃苦耐勞,想幫襯他,我沒意見,大可以請他來給你們看店,給你們表弟的工錢開高一點也就是了。”

裴安和陷入沉默,當著母親的麵,不好直說他除了自家血親,對誰也不能全信,不是針對表弟一個人,他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讓其他親戚跟自己的生意沾上關係,單純的雇傭關係也不行——完全看得出來,母親對父親一口回絕讓表弟接班的反應,是有點芥蒂的。

說實話,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父親依然不鬆口,以他的性格如此回絕如此果斷,是很少見的事情,裴安和也對這個結果始料未及,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再往下說,不是母親麵上不好看,就是父親為難,任裴安和如何巧舌如簧,也隻能左右為難、大眼瞪小眼。

裴平洲剛才猶豫,就是猜到父親多半會是這態度,他不想觸黴頭,結果精明的老二一頭莽上去了。

沒辦法,當老大的,不就是要給弟弟妹妹擦屁股麼。裴平洲抹了把臉,開始打圓場和稀泥,“爸實在不想退休,那先算了,我們想想彆的辦法,比如請媽暫時給你們看一陣子店?那樣的話,家裡的家務活爸您多分擔些,也沒有很多活,一日三餐都可以吃食堂。我家那幾個小子我們自己帶,遠山遠河本來就要上學,小寶也可以送幼兒園。如此一來,媽不比管其他,安心看店就成。”

許向華:怎麼吃瓜吃到最後,是他們房子塌了,當了這麼多年的甩手掌櫃,突然讓她自己帶三個臭小子,許向華隻覺得頭皮發麻。

但她還沒表態,裴景書先坐不住了,頭一個出聲抗議,“不可以,媽媽的手藝,誰也代替不了!”

要她放棄媽媽的愛心便當,一日三餐吃廠裡食堂,那麼裴小囡表示,這個鹵味店不開也罷!

苗紅旗慈愛的看了小閨女一眼,大概是覺得母女連心,關鍵時刻還是要靠貼心的小棉襖,她於是循循善誘的問小棉襖,“如果我不去給你們看店,你們的鹵味生意就做不下去,要怎麼辦呢?”

裴小囡旗幟鮮明站二哥這邊,“二哥不是說了麼,就讓爸退休幫忙我看店,他心心念念的工作,也有三表哥接班,這不是挺好的?”

裴大頭表示紮心了,這小棉襖穿著透心涼,他幽幽的問,“你也希望你三表哥進城,那直接讓他給你們乾活不行嗎?”

“那多麻煩呀!”裴景書小手一攤,看似傻白甜,實則一針見血,“三表哥進廠接班,廠裡能給他安排宿舍,可他要是給我們乾活,我們怎麼安排,花錢給他租個房,還是讓他住我們家呢?”

裴大頭:……

裴小囡短短兩句話,成功讓形勢產生逆轉,裴安和看到勝利的曙光,重振旗鼓乘勝追擊道,“是的,住宿是個大問題,我們家的房間也緊巴巴。表弟一個人,眼下可以跟我擠一擠,可我們日後總歸是要成家的,沒房子可不行。爸,讓他先接您的班,住廠裡宿舍,等年限到了總能分到房,結婚生子,往後就算在城裡紮根了。從此,表弟自己、小舅小舅媽和外公外婆,就要感念您一輩子的恩情了。”

裴大頭想象了下,富家千金出身的丈母娘,從此再不能高傲得眼裡像看不到他這個大活人,而是像彆人對女婿一樣,對他噓寒問暖、熱情備至,就覺得揚眉吐氣。

還彆說,有億點點心動。

但他抵製住了,身為男人的底線不能丟。

老父親依然梗著脖子沒鬆口,裴安和沒招了,求救的目光看向母親。

他們都看得出來,父親的防線已經岌岌可危,就差最後一哆嗦,但越到最後越不好攻破,隻有請老媽出馬才有希望。

苗紅旗也確實有辦法。

孩子們都不知道,老頭子這麼堅持,其實並非為了他自己,他是想著把工作留給老二,哪天他生意失敗、或者個體戶被取締,還能有最後一條路。

不能說他是錯的,孩子他爸一心為兒女打算,苗紅旗自己也一樣,侄子再親也沒有兒女親,她自認不是什麼扶弟魔。

直到這個時候,苗紅旗才說出心底的方案,“不如簽一份協議?寫明工作暫時贈予,日後我們有需要,傳生得把它還給我們。”

裴大頭眼睛終於亮了,“他會願意簽這個協議嗎?”

苗紅旗語氣強硬,“他必須簽,不僅要當著我們和父母的麵說清楚,還要請隊裡的書記也過來做個見證。”

大隊書記是隊員們心裡的權威,全村老少都服他,有他做見證的協議,是具有較強約束力的。再加上苗傳生作為她從小看著長大的親侄子,為人老實,品行也不差,苗紅旗認為這麼做,還是有保障的。

裴大頭也覺得靠譜,隻要給老二的這條路還在,那他也不介意讓外侄暫時接幾年班。

但凡他們老二能當一輩子的老板,用不上鐵飯碗,那麼白送給他又何妨?

想開了的老父親十分大氣,“行,隻要傳生應得爽快,這工作我們不收錢,讓他直接進廠都行。”

眼看著這場家庭會議一波三折,終於各自得到了想要的結果,要圓滿落幕了,裴景書冷不丁來了句,“可是這種協議,沒有法律效應的啊。工作到了表哥手上,手續齊全,假如他鐵了心不歸還,我們還能從他手裡搶回來不成?”

眾人:……

裴安和更是扶額歎息,好不容易勸得老爸鬆口退休,裴小囡突然插這麼一句,究竟是站哪邊的?

裴景書頂著二哥控訴的眼神,不慌不忙把後半段話補完,“不想血本無歸的話,我建議把協議改成欠條,就當三表哥的工作是打欠條問爸買的,我們不收錢,但以後需要表哥還工作,而他不同意的話,至少能讓他連本帶利的還錢,追回一部分損失。”

雖然裴景書覺得這張欠條,大概率也用不上,不過總比他們正兒八經還請人見證,最後簽了份毫無卵用的協議強吧?

她以前是不懂法,現在懂了,就有義務阻止他們,不然等到若乾年後,這份所謂的協議,就會變成老爸老媽的黑曆史。

她可真是個貼心小棉襖。

裴小囡昂首挺胸,就差給自己鼓掌表揚了。

苗紅旗他們也確實采納了她的提議,當場商議出一個數目,裴安和一錘定音,“既然說好了,爸媽這兩天就請個假回一趟老家吧,早點把手續辦好,趁著小囡還沒開學,爸也好跟她學學怎麼看店和招呼顧客。”

老兩口就這麼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裴平洲也沒能幸免,同時請了天假,專程送父母回鄉下老家——裴安和他們自己舍不得耽誤一點生意,於是待在店裡坐享其成,把家人們使喚得團團轉。

在等待老家好消息的同時,他們終於接到來自張大嫂的邀請,張屠夫給帶的話。

正好許向華今天帶著侄子們回娘家蹭飯,兄妹倆中午把門一關,高高興興跟著張屠夫去張主任家吃大餐了,卻不想,張大嫂並非單單請他們兄妹,家裡還有彆的客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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