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全家希望裴小囡。(2 / 2)

雖然他果斷放棄了最穩定的飯碗,可他在鄉下待了那麼多年,最清楚一個工人的崗位,對每天麵朝黃土背朝天、幾乎看不到未來的人來說,是多麼寶貴的一個機會。

彆說代價隻是欠下區區一張欠條,就算是賣身契,很多人也會眼睛眨也不眨的簽名畫押。

當年他自己就是這樣走過來的,萬念俱灰的時候突然得到家裡讓他回城上班的信,那種激動的、仿佛生命重現光明的心情,他至今曆曆在目。

所以,單純的裴小囡還在擔心父母這一趟可能空手而歸,裴安和卻是從不懷疑,這種千載難逢的機遇,表弟絕對不會猶豫哪怕一秒鐘。

不過,裴安和最喜歡妹妹這份不被社會限製、天馬行空一般的思想,也很願意幫她維護那個純粹理想的世界,便隻是笑著說,“既然擔心,那還站著做什麼?快點收拾早些回家,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他們之後還要去店裡處理第二天的鹵味,這些擺攤工具也要一起送到店裡,但家是一定要先回的,因為他們不能帶著幾百塊的巨款到處亂晃。

他們這裡民風確實淳樸,老百姓大多安居樂業,可治安卻算不得好,應該說全國各地都差不多,大量知青回城,加上原先那些升不上學又找不到工作的年輕人,街頭巷尾充斥著無業遊民。

窮則生亂,加上群眾法律意識淡漠,因此偷盜搶劫,都是屢見不鮮的事情。他們白天不去偏僻的地方,還能避開那些麻煩,晚上就隻能小心謹慎了。

裴景書被提醒,立刻覺得歸心似箭,挽起袖子又搬了一趟東西,這就收拾完了。

她一馬當先跨上自行車,簡直要把腳踏板蹬出火星子。

裴安和一抬頭,就看到妹妹頭也不回的背影,無語凝噎。自己提醒的她,跪著也要追上去,於是街頭上演了一出他追她逃的經典戲碼。

兄妹倆就這麼一口氣趕回了糖果廠。

裴家已然是燈火通明,不僅裴大頭苗紅旗和裴平洲從老家回來了,許向華也帶著三個孩子等在家裡。

另外還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苗紅旗他們應該也是天黑之前趕到的,回來簡單炒了幾個菜、蒸了一鍋米飯,一家人這就津津有味吃起來了。沒有電話,他們又不知道裴安和兩個會提前這麼早收攤,自然是把兩人的份單獨溫在鍋裡,他們大家先開動了。

身為客人的苗傳生,此時也捧著碗埋頭苦吃。

他家在老家日子算是比較寬裕的,大哥二哥在隊裡或公社有工作,算工分都是最高那一檔,兩個姐姐也嫁去了公社的殷食人家,他和父母出工下地同樣不差,即便在鄉下,一家子吃飽穿暖也不成問題。

但隊裡大部分人過得緊巴巴,一日三餐的米飯裡都要摻上一大半玉米或紅薯,他們家也不能太出挑了,因此像大姑家這一鍋純大米飯的吃法,他已經好些天沒體會了。

鄉下不僅米飯要摻粗糧,炒菜也隻有過年和待客才能出現,因為沒有單位給發油票,他們買不到植物油,隻有在年底用自家養的豬換來固定的豬肉,瘦的用來醃臘肉,肥的練豬油。

那一罐豬油,就是每家每戶一年炒菜的食用油了,緊巴巴的,平日裡便常吃煮菜蒸菜,煮一大鍋全家吃一天,可以不費一滴油。

同樣的,苗傳生家裡能吃上油,他哥有工作偶爾換得到票,還有個能偶爾補貼他們肉票不漂油票的城裡姑姑。

可生活在隊裡,合群是第一要務。

苗傳生今天本來也消耗大,跑上跑下收拾行李,又趕了幾個小時的路,這會兒餓得饑腸轆轆,吃著大姑簡單清炒的時蔬,隻覺得人間美味也不過如此,恨不得把頭埋進碗裡。兩口下肚,碗中米飯已經少了一大半。

裴平洲見狀,體貼的給表弟碗裡挾了幾筷子菜,提醒他彆光顧著吃米飯。

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隨其後是裴景書充滿歡喜的聲音,她此時人未到聲先至了,“爸媽,你們回來了——咦,三表哥,你今天就過來了呀?”

苗傳生一時顧不上彆的,碗筷擱桌上,就忙著起身給他倆搬東西,還不忘笑容憨厚的回答,“姑父把工作給我,問我什麼時候進城交接,我說今天就行,然後下午在大隊開了介紹信、收拾東西,就跟著大姑和姑父大表哥他們過來了。”

苗紅旗讓侄子繼續吃飯不用管他們,這才無奈轉向咋咋呼呼的小閨女,“你表哥在家裡住一晚,明天一早,你爸帶他去廠裡辦手續,到時候廠裡就能分宿舍,給他放行李了。”

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讓傳生來城裡接他們父親的班,不是兄妹倆一力促成的結果麼,人現在過來了,這丫頭怎麼轉頭又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

裴安和緊趕慢趕,還是比妹妹慢了一步進屋,他看見表弟就淡定多了,仿佛一切儘在掌握,朝對方溫和一笑,“傳生初來乍到,如果不適應,在家裡多住幾天也沒關係,你跟我一起睡,我們兄弟各自長大後,也有好些年沒這麼近親過了。”說到後麵是恰到好處的懷念,畢竟小時候他們兄妹幾個,放假的美好記憶都是在外婆家,跟表兄弟們漫山遍野的玩耍。

那是他們最無憂無慮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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