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2)

湯家老宅,羅氏打了熱水正打算給正屋二老那邊送去,聽見院門響聲還納悶了,天都黑了,誰大晚上的來串門?

她過去開門,瞧見湯二虎沉著臉一身怒意,嚇一跳,"咋了這是,家裡出事了?"湯二虎不吭聲,進院就往正屋走。

老兩口都打算洗洗睡了,坐在那等熱水泡腳,結果門一開不是大兒媳,是二兒子。“二虎?你咋又過來了。”以前也沒見三天兩頭往這邊跑,還是大晚上的!吳桂枝一眼看出二兒子心情不好,問他: “咋的了?又跟你婆娘吵架了?”“爹,娘,”湯二虎朝著二老叫了聲,腿一曲,跪了,“我要休了那個毒婦!”

“啥?”羅平平正好走到門口,差點兒把手裡端著的水盆扔了。

吳桂枝和湯光亮也惜了一瞬,咋就突然要休妻了?

湯大虎聽見聲音過來,就見弟弟跪在爹娘麵前,他趕緊把人拉起來,“你這是做啥,有啥話不能好好說。"

湯二虎一抹臉,順著力道起身。

他這壯漢眼睛都紅了,又氣又惱,滿心羞恥。哪怕這事不是他做的,他也覺得很沒臉。

見他直挺挺的杵在那裡不說話,老太太著急了,追問: “你到底咋了,遇著啥事你跟娘說,娘給你做主。"

"娘啊,劉香香那婆娘要把旭哥兒二十兩賣去縣裡,給個比我歲數還大的老頭子當小阿叔!"湯二虎聲音悲憤,是真氣得狠了。

“哐!”羅平平手裡的水盆到底還是打翻在地。

她顧不上收拾滿地狼藉,瞪圓了眼睛上前兩步,喊道: “她咋敢?她咋那麼狠心!旭哥兒不是她的娃兒嗎!為啥她要這樣!她愛銀子也不能賣旭哥兒啊!"

湯二虎回答不上來,他也想問問劉香香到底為啥要這樣。

“我不想跟她過了,我怕她以後也想著把麗姐兒給賣出去,娘啊,我怕,我咋娶了這麼個玩意!"

吳桂枝氣得手抖,臉色都漲紅了。

眼看著老太太要背過氣去,羅平平衝過去給她拍著胸脯順氣, "娘,娘你緩口氣,緩口氣,彆氣的狠了,"

吳桂枝呼哧呼哧喘粗氣,好一會兒臉色才慢慢好轉。

"去,去把

那蠢貨給我叫來!"

羅平平應了聲,去湯二虎家叫人。

湯光亮看著麵紅耳赤的二兒子,沉默了半晌才語重心長道:"二虎啊,休妻這事,不成。"湯二虎雙目圓瞪,不明白為啥他爹會這樣說。

湯大虎倒是一下就懂了爹的意思,幫著解釋了句: “咋也給你生了四個娃呢,不是說休就休的。"

“她生了娃也不能要賣娃啊!”湯二虎拍著胸脯,憤怒道: “她要賣我娃!”

湯大虎眼皮抽動,攔住略暴躁的弟弟,安撫他: "哥知道哥知道,你彆吼,再嚇著多娘。"

“二虎,等那蠢貨過來你嚇唬嚇唬她,就說要把她休出門去,她肯定會被嚇住,以後你說一她不敢說二,”吳桂枝板著臉,道:"真要休妻你休不成,她給你生養了四個娃,才犯這麼一次錯就要把人休了,村裡人咋看你,咋看咱家。"

老太太說這話有私心,她對劉香香也很不滿,咋說呢,這兒媳婦當初就不是她看中挑上的,是二虎自己瞧見說好才給娶了回來。

前幾年沒分家,住在一起的時候並不覺得劉氏腦子有問題,後來分了家,那蠢貨就暴露了愛財貪財的本質,好在她挺能生,陸續的給二兒子添了四個娃,老太太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反正他們又不住一起。

她是怎麼都沒想到啊,劉香香能蠢到讓吳媒婆幾句話攛掇的賣娃。但是要休妻肯定不行,把人休了簡單,要再找個也容易。

可誰知道後來娶得能不能對家裡的孩子好?老話都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她可不能眼看著那四個孩子過得還不如現在好。

吳桂枝臉上的皺紋都深了幾分,她其實覺得這事兒可能不隻是劉氏說的那樣。

"二虎啊,劉氏到底咋跟你說的?"湯二虎看他娘, “啥咋說的?”

“咋跟你說是吳媒婆攛掇她,讓她把旭哥兒賣了的?”吳桂枝眼冒精光,老太太不相信劉香香說的,起碼不全信,所以才會這一問。

湯二虎從自己進家門開始回憶,跟老太太細說。

大嫂羅氏腳步匆匆出了自家院門,然後慢吞吞的往湯二虎家走。不是故意耽誤時間,而是天黑路不好走,怕走太快崴了腳。主要是,她邊走邊想,劉香香估計腦子真有病

,不然哪有當親娘的會那麼積極的賣親生哥兒。

是,有些窮的揭不開鍋的會賣娃,可那也得是連飯都吃不上了,賣個娃得了銀錢,能養活一大家子,為了活命不得不賣娃和為了銀子把娃嫁老頭子,這能一樣嗎!

就哪怕是為了活命賣娃換錢的,也要被指指點點一輩子,河山村倒是沒有這種人家。

羅平平娘家那邊就有一戶,賣了閨女得了銀錢,雖說是有苦衷,到底被人說了幾十年閒話,提起來就是他家賣閨女了,把閨女賣了多少銀子,賣了閨女吃飽了飯,還用剩下的錢給兒子娶了媳婦,脊梁骨都快被人戳碎了。

就這樣的,當多娘的不死,就有人叭叭說,啥時候死了估計說嘴得會積點德,說上一句人都死了,身前事便不多說了。

兩家離的本來就沒多遠,羅平平走得再慢,不到一刻鐘也到了。伸手輕推院門,開了。

看來是二弟走得時候沒叮囑裡邊閂門。

她走進院子,月光照在地上,能看到院裡東西,兩間屋子都有亮光,羅平平想了想,揚聲喚道:"二弟妹,你睡沒?"

劉香香睡沒睡不知道,湯旭和湯麗聽見聲音都從屋裡出來了。

見著是大伯娘,兄妹倆趕緊打招呼。

“大伯娘咋來了,快進屋坐。”湯旭笑臉迎上去。

羅平平見著湯旭就忍不住在心裡罵劉香香,得多大的怨懟才能做出那種事!

她拉著湯旭的手拍拍,柔聲安慰: “委屈你了。”

湯旭莫名,委屈啥?他才用自己拙劣的演技在湯二虎跟前給衛東刷了波存在,一點不覺得委屈,相反甚至覺得演的太生硬,有些小尬。

心裡納悶麵上肯定不能表現出來,他隻牽強的扯了抹淺笑,眼睫一垂,軟聲順著道:"沒事的,大伯娘不用擔心。"

羅平平那心啊,瞬間被捏住。

“你娘就是個蠢的,彆跟她計較那些,以後有事就來找伯娘,伯娘幫不了你還有老太太,肯定會給你做主的。"

湯旭恍然,哇哦,便宜爹很不錯嘛,居然跑去老宅告狀了。

懂了,他偏頭努力瞪眼,吹吹風,回過頭眼眶濕潤,睫毛顫了顫,“知道奶奶和大伯娘都疼我,有事我會去麻煩你們的,大伯娘你來是找我

娘的?”他這會兒有些困,不太想跟大伯娘表演親情,盼著她趕緊走,給自己留個清淨。

湯麗在一旁乾站著,不知道咋插話,乾脆不說了。

羅平平點點頭,對兄妹倆擺擺手, “你倆回屋睡去,老太太讓我過來叫你娘去那邊。”

她說完去了正屋,沒一會兒劉香香被她扯著胳膊拽出來,月光下,隻能看到劉香香一頭亂發,臉上表情看不清楚,想來是不情願的。

等他倆出門,湯麗才躊躇問道: “奶叫娘去乾啥?”湯旭搖了下頭, “不知道,回屋睡吧,我明兒還要早起上山。”

“阿哥你是不是想嫁給那個衛東?”湯麗八卦臉,“我去河邊洗衣服的時候,聽到那些嫂子嬸子說過,他家條件就是看著好,其實不咋地。"

想也知道家裡有個常年吃湯藥的弟弟,哪怕有再多的銀子都攢不下,萬一阿哥嫁過去,還要勞心費力照顧個病秧子那多虧,怎麼看衛東都不是良配。

湯旭不動聲色問道: “你知道他家情況?我倒是不清楚,沒接觸過他家裡人。”

湯麗撇著哺,輕哼了聲, "哪來的家裡人,他除了有個病秧子弟弟,爹娘早死了。"

“其他親戚呢?”

"聽說已經分家,斷了關係。”湯麗勸道:“阿哥,他家沒長輩幫襯的,嫁過去得操勞一家子,沒人幫忙多累。"

湯旭敷衍著嗯嗯,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沒長輩幫襯等於不用應付他爹娘,跟親戚分家斷關係等於不用怕有人拿輩分壓人,隻有一個身體不好的弟弟等於隻要嫁過去就能當家,家中事物他說了算,想咋折騰咋折騰。

原本隻是看臉看人想嫁給衛東的心思有五六分,一聽說他家中情況,五六分立刻漲到八·九分。

進門自己能當家做主,男人能打獵賺銀子,沒婆母操磨挑刺,沒親戚三天兩頭找麻煩,這好親事,誰不嫁誰傻子!

要說他家因為花銷大存不下銀子,對湯旭來說那根本不是事兒。

銀子從來都不是攢出來的,是賺來的。

有腦子有力氣,還怕賺不來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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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旭心下火熱,已經等不及要早點去到衛東家裡,他要去踩個點,為了自己能嫁過去努力。湯麗沒再聽見他說話,以為自己說的那些阿哥聽進去了。殊不知,他倆想法完全相反,她阿哥那個心啊,早飛了。各自回屋睡覺,兩兄妹不知道,湯家老宅那邊的熱鬨才開始。

羅平平一路腳步匆匆拽著劉香香往家走,路上,很不耐煩數落道:“你說你見錢眼開就算了,咋能做出為了銀子要賣旭哥兒的事,還說是為了讓他過好日子,給人當小阿叔能有啥好日子?他去當人家老爺的小阿叔,你臉上是能有光?

再說了,二十兩你能花一輩子?你咋不想想,旭哥兒那麼孝順的孩子,你要是對他好點兒,以後他有能耐賺了銀錢,他能不給你花?

你眼皮子淺的就隻能瞧見眼前,丁點兒不為後邊三個考慮,真把旭哥兒嫁去當小阿叔,你家後邊三個想說門好親事都難!"

劉香香根本聽不進去羅平平的話,她自從湯旭病好後,整個人越來越魔怔,非得瞧見對方過得不好,她心裡才能舒暢。

可惜事與願違,她求仁不得仁,湯旭越過越滋潤,她越過越鬨心。

羅平平見她查拉著腦袋不吭聲,嘖了聲,催她, “快走,二虎過去跟爹娘說要把你休了,你磨蹭啥,你以為走得慢就能躲過去?"

原本還繃得住的劉香香聽到湯二虎要休她,整個人僵了一瞬,隨後甩開羅平平的拉扯,抬腿就跑。

邊跑邊哭,嘴裡念叨: “不能休了我,他咋能休我!我不信,你肯定是騙我的!”羅平平在後邊翻了個大白眼,呸了聲。

“早乾啥去了,現在知道怕了。”

她倆一前一後進的門,正屋裡湯三虎和他媳婦李秀也在。這倆自己過來的,為啥會大晚上跑過來湊熱鬨呢?

剛才湯二虎跑去吳媒婆那寡婦門口吵嚷一通,當時聽見的人不多,可架不住一傳十十傳百啊,這前後沒半個時辰,大半個村子都知道吳媒婆做的那缺德事了。

湯三虎當時分家的時候買的那塊地在山下,離著老宅這邊不近,離吳媒婆家卻不遠,當時他倆在屋裡隱約聽見有個男人在吵吵,沒聽清喊了些啥。

他媳婦李秀還念叨呢,說不知道是誰家爺們天黑了就開始打婆娘,吼叫的也不怕人看笑話。

結果這話說完沒多久,洗

腳水還沒倒就有人來敲院門,這才知道剛才嗚哇吼叫的是自家親二哥。李秀嫌棄的說二哥太丟人,再一聽原因,她直接噦了。

三弟妹懷著身孕,四個多月。

然後他倆院門一關就來老宅了,美其名曰關心二哥,其實就是想看熱鬨。

這夫妻倆跟妯娌倆前後腳,比他們早進來半盞茶的功夫。

湯偉和湯祖兩兄弟縮在房裡,兄弟倆聽見聲音也沒好奇,主要是長輩的事,他們做小輩的過去就是找罵。

哥倆一個屋,一人一張床,這會兒誰也沒心情睡覺,都豎著耳朵專心聽正屋那邊的動靜,時不時還對視一眼擠擠眉眼。

正屋裡,老爺子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地上站的三個兒子三個媳婦。哪怕老三媳婦懷著孕,老太太也沒給她好臉色。

本來麼,這事兒跟她屁關係都沒有,懷著娃不老實在家睡覺,跑過來看熱鬨,還指望誰能給她好臉色?

李秀挪挪腳,往湯三虎身上一靠,瞧見進門的劉香香那一臉縱橫交錯且紅彤彤的手指印,驚呼道:“二嫂你破相啦!”

劉香香紅著眼瞪她,瞧見她那副看戲的表情,恨的咬牙切齒。

這個李秀從進門就跟她不對付,幸虧他們分家早,要不然她倆得三天兩頭的吵。吳桂枝瞪了眼幸災樂禍的三兒媳,斥她: “你閉哺,要不然就滾蛋。”李秀撇撇嘴,摟著自家男人胳膊,小小聲嘟囔: “就知道凶我。”湯三虎朝她使眼色,彆沒事找事。

老爺子用力拍了下桌子,朝著劉香香恨聲道: "你個蠢婦,跪下!"

劉香香嚇得一哆嗦,腿一軟跪了下去。

湯二虎想了想,也跪在一旁,紅著臉啞聲道: “爹,娘,兒不孝。”

湯光亮歎氣,手指虛空點點他, “你啊你,當年分家的時候老頭子我就說過,日子要自己過,婆娘得自己管,你看看你,四個娃的爹,人到中年,這日子過成啥樣了!"

湯二虎垂著頭沒說話,一臉羞愧。

劉香香早慌了神,她剛才衝進來就想嚷嚷,可看到一屋子人,到底沒敢撒潑。

跟湯二虎在家怎麼鬨怎麼吵都沒關係,說白了關起門鬨騰是兩口子的事,可鬨到二老這裡,他們要是插手來管,那她真怕自己受教訓。

爹,我要休妻。”湯二虎說的清楚,“她主意太大,我管不住,我也不管了,反正她有沒有我這個男人都一樣,把她休了,我娃沒娘正好不怕被二十兩賣了。"

劉香香瞳孔一縮,睜大了眼睛撲過去對湯二虎又捶又打,哭嚎道: “湯二虎你沒有心!我給你生了四個娃,我照顧你這麼多年,你居然要休了我!我到底做錯了啥啊,我不就是想讓咱家過得更好嗎!"

“二十兩!咱家用二十兩能過多好!”湯二虎猛地揮開她,憤怒地手都再發抖,指著她吼道:“你把旭哥兒賣二十兩,等這錢花完了,是不是還要把麗姐兒也賣二十兩!你是親娘嗎?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你生的,所以你才這樣對他!"

劉香香愕然得看他,哆嗦著嘴唇道:“你胡說啥!我咋不是他親娘!他就是我生的!”

吳桂枝很大聲的插嘴: “他是你生的你要把他賣給個老頭子!你心得多黑!休妻,二虎,把她休了,娘同意!"

湯二虎站起身就要去找湯氏族長,被劉香香撲過去抱住腿。

她哭喊道:“他爹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這一次,我以後絕對不敢這樣了,我肯定對他好得,嗚嗚嗚,我真的錯了,你彆休了我,你看在咱倆這麼多年的情分上,彆休了我,你想想阿瑞,想想阿陽,還有麗姐兒,他們都還小,不能沒有娘啊,嗚嗚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他爹我求求你了,我保證以後你說啥我都聽你的,肯定聽你的,你彆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