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說是去縣裡,可從河山村去縣裡趕馬車都得六七個時辰,走路過去腳程快的也得一天多。

讓湯旭走一兩個時辰去鎮上都是煎熬,更何況去縣裡。

“衛東,現在走去縣裡,我能累死,”湯旭把人扯回來,“走不動。”衛東睨著他,見他可憐巴巴看自己,突然笑了。

湯旭隻被這笑容蠱惑一瞬,馬上反應過來這家夥是故意逗自己的!去縣裡簽婚契這事可能會有,但絕不是今天!好啊,這家夥成長很快啊,都會拿自己開玩笑了!他氣呼呼瞪眼,雙臂交叉抱胸,頭一偏,哼了一聲。

我生氣了!

不哄不好的那種。

衛東站在旁邊看他一係列動作,思考兩息後明白了,他不高興了。為啥不高興?

他又想了想,哦,看出來自己是騙他說要去縣裡簽婚契。

衛東盯著湯旭不說話,腦子裡組織語言,要怎麼把人給哄開心了,他嘴笨,不太會說。

湯旭斜著眼睛偷瞄衛東,發現角度不太好,看不全乎人,把剛才偏過的腦袋往回轉了些,看到人後,發現他未來老攻在發呆。

什麼情況?咋還呆住了?

湯旭想了想,覺得衛東可能不太明白自己這一出是為啥,便扭身麵對他,說道:“你騙我!”衛東回神,毫不猶豫一點頭,又搖頭。

湯旭看得眼暈,什麼意思?

是騙了,又不是全騙?

不行不行,還沒成親呢,不能給他養成這種凡事靠猜,靠腦補來溝通的習慣,必須有話直說。

“你不說我猜不到你的意思,”他指指自己, “我在生氣,又不是特彆生氣,可我還是不開心。"

衛東嗯了聲, “我看出來了。”

湯旭歪頭,"然後呢?"

“我在想咋哄你。”衛東陳述事實,又拉著他的手往前走, “不是騙你,婚契要簽,去縣裡太遠,先去鎮上找鎮長寫婚書,有了婚書親事成了一半,”他回憶剛才衛三婆子說的那些,給湯旭解釋,“村裡人結親很少會寫婚書,都是找村長做見證辦酒席,讓村裡人知道這兩人結親了,也就成了。"

湯旭仰臉看他,眼中滿是飛揚神采。

衛東是真的很少這

麼仔細的跟人解釋一件事,他少年時失去雙親,哪怕以前是個開朗活潑的性子,也因著後來發生的種種被逼迫成長。

他受到過許許多多的惡意對待,見過形形色色的態度,難得有人一片真心對待自己,他便不想讓這人有絲毫的委屈。

衛三婆子跟著過來的時候說了很多,最初並沒有提到婚書婚契這些,還是衛東問了句有沒有要簽的契書,她才想起有婚契這事。

還說那些都是大戶人家才搞得花哨玩意,咱們這種鄉下泥腿子沒那麼麻煩。

衛東仔細問了,衛三婆子把她知道的都說了。

這會兒,湯旭聽了衛東的解釋後滿腦袋都是, “差點無證駕駛”。

“我想給你寫婚書,簽了婚契,寫上我能給你的東西,還有,”衛東頓了下,好似有些羞意的撇開看著湯旭的視線, “我隻娶一人。

湯旭消化著他話中意思,慢慢睜大了眼睛。

“真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什麼的,彆說在現在一夫多妻的時代,連一夫一妻的現代都保證不了。

湯旭不是懷疑衛東,他隻是想再確認一下。

“嗯,”衛東主動將他的手拉住,慢慢往前走。他倆一前一後,沉穩的聲音傳進耳中。

"遇著你之前,我沒想過要娶親,也不覺得有啥人是非娶不可的。"湯旭視線盯在他沒被頭發遮住的耳骨上,盯著盯著,聽著聽著,耳骨紅了!像衛東這種膚色能看出來紅!

說明什麼?

說明他非常害羞!

湯旭快走幾步與他平行,轉頭看,發現這男人臉上沒啥表情,眼神卻是飄飄忽忽,好像又陷入了某種想象中,連自己走到他旁邊都沒發現。

湯旭大方瞄他,見他不說話,輕聲問道: “那你啥時候想娶我的?”

畢竟昨天之前,除了能感覺到這男人是個麵冷心善的,其他是丁點兒沒看出來。突然好似開竅了一般,總會有些事情給了他刺激才能如此。衛東跟他牽著手往前走出一段距離後,才回了句, “前兩天。”"嗯?”湯旭不解,晃晃交握的手, “展開說說。"啥叫展開說說衛東沒聽懂,也清楚他是想聽自己多說些。

說啥呢?

最近天天進山,早上天不亮就走,哪怕在山裡待的沒多久

,一來一回天也黑了。

他回來做了晚飯兄弟倆吃完,衛東也沒閒著,會出門撿些柴火。

那次被他大姑問了湯旭的事後,衛東總覺得哪說不出的怪,所以撿柴禾的時候,特意繞一段路從吳家房後走。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天天都能聽見衛忠紅在罵吳衛,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衛東哪怕沒聽全,拚吧拚吧也明白是咋回事了。

吳衛跑去找湯旭,說要娶人家,結果被拒絕了。回家以後就每天頹喪著,地裡活不好好乾,一天天就想往外跑,要去掙銀子。衛忠紅被氣的胸悶頭疼,喝了三四天藥才好些。

衛東當時就一個想法,誰想娶湯旭都不行!他不同意!

然後就開始盤算著要怎麼把湯旭娶到手,沒想到啊,最後還是湯旭先開的口。

這些話肯定不能跟湯旭直辣辣的說,委婉些總可以。

衛東就道:“你很好,我每天總在想你,想到你就很開心,想一直見到你,想娶你回家。”

湯旭抬手捧臉,呀呀呀呀,他好會啊!

“你不要再說了!”湯旭朝他擺擺手, “我不聽了,不聽了。”

他已經腿軟,再聽兩句,怕是連路都走不了。

衛東沒看懂他的窘境,倒是聽話,不讓說就不說。

兩人走了一段後,湯旭突然想起來,問他:“下水呢?還泡著鹵湯?”

衛東抬頭看看天色, “我讓衛西睡醒把它撈出來,這會兒他應該起了。”

“你就不怕他偷吃!”身體不好的小孩子還是少吃些重口味的下水,對他沒好處。

衛東嗯了聲,“我告訴他,如果偷吃,你來了以後就不給他做肉鬆了。”

湯旭無親抬眼,"不要總是威脅小孩子,會讓他們產生逆反心理的。"

衛東點頭,有聽沒有懂,那也不妨礙他配合。

湯旭說的都對,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聽著就讓人開心。

“我醃的那些肉呢?”

“穿了根繩子掛起來了。”衛東見他看自己,多說了句: “跟臘腸掛一起了。”湯旭想了想,也行,晾個鹹肉也不錯。

“瘦肉也晾上了?

"嗯,壞不了,等

回來再做。”衛東低頭看他,見他額頭上有了層細汗,關心的問了聲: “是不是熱了?"

“還行,”湯旭搖頭,朝他一笑, “咱們快去快回。”“快不了,要買東西。”

湯旭他倆出來的時候連個背簍都沒帶,除了衛東跟湯二虎要的湯旭那張戶籍紙外,就隻有一個水囊是掛在衛東腰間的,其他啥都沒有。

要買東西不得自己背回去,拿啥背?

事實證明,是湯旭想法簡單了。自己不能背,可以找牛車拉回去。

他倆到鎮上差不多巳時中(十點左右),第二次來這邊,趕上集市了。大街上熱熱鬨鬨,挑擔的,擺攤的,很多人賣東西,他還看到個眼熟的身影。

“三叔?”湯旭和湯三虎對上視線,不打招呼不是那麼回事,他走過去,先是看了眼湯三虎地上放著的竹筐,裡邊的蛋青綠色,比雞蛋大一些,這是鴨蛋,"三叔你自己過來的?"

湯三虎其實最初沒認出湯旭,他隻是看見有個好看的哥兒在瞅自己,下意識就咧嘴笑了。

畢竟自己是出來賣蛋做生意的,見人三分笑準沒錯。

直到湯旭走過來跟他打招呼,他才反應過來,這是二哥家的旭哥兒。

旭哥兒現在可真好看,怪不得他那個二嫂起了壞心思。

湯三虎笑嗬嗬的看著湯旭,眼睛瞄了好幾次旁邊的男人,這人他知道,後村的衛東。

“你三嬸懷娃了,我把家裡攢的蛋拿出來賣一些。”湯家三兄弟長得挺像的,尤其是咧嘴一笑,神態像極了。

湯旭想著衛東家那個乾涸的池子,轉頭問道:“家裡雞惠子是小西養呢?”

“嗯,他喜歡那些毛茸茸的,咋了,你也喜歡?”衛東看他,大有他一點頭就買買買的架勢。

湯旭抿著嘴笑彎眼, “我更喜歡吃,買些蛋回去做鹹鴨蛋。”他說完,轉頭看湯三虎,指了指衛東介紹, “三叔,這是我未來夫婿,已經過了禮的。”

湯三虎睜圓了雙目, "啥?你倆訂親了?"

“訂親酒還沒喝,隻是他把聘禮給到我娘手上了,先把事定了呀,免得我娘在反悔。”湯旭蹲在籃子前邊,指頭點點點,“二十六個,三叔你鴨蛋咋賣的?”

r />湯三虎惜惜看他,反應過來道:“你拿去吃就是,訂親三叔也沒啥能給你的。”

“不不不,那不一樣,攢這麼一筐蛋不容易,”湯旭擺手,“要是三叔不收錢,我就不在你這裡買了。”

“你這娃兒,”湯三虎瞪他一眼,卻並沒有被拒絕的傷心,反而還鬆了口氣,他要是沒拿回去銅板,估計婆娘得鬨了,“你三嬸定得三文錢一個蛋,這些你給六十文就成。”

湯旭轉頭看衛東,眼神示意他掏錢,"我占三叔一個蛋的便宜就成,七十五文。"

衛東從錢袋裡抓了一把銅板遞到湯旭麵前,他手大,一把抓出來許多顏色深淺不一的銅板。

湯旭心說銅板可真臟,數了七十五個給湯三虎, “三叔彆跟我客氣,等我們擺酒的時候,三叔三嬸帶著弟弟妹妹都來。"

湯三虎笑著連連道好,把籃子拎起來給湯旭, “拿著籃子挎著走方便些。”

“唉,謝謝三叔。”他挎上籃子,跟衛東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離回頭看,湯三虎已經不在原地,他對衛東道: “要是占他便宜,讓我那三嬸知道,嘖嘖,能跑我家追著要錢去。”

衛東點頭,集市上很多人拿了攢的蛋來賣,雞蛋鴨蛋鵝蛋都有。

湯旭從街東頭走到街西頭,買了兩籃雞蛋三籃鴨蛋一籃鵝蛋,衛東隻默默掏銅板,不多問一句。

蛋太多吃不完容易壞,不存在的,煮雞蛋他連吃五個都不嫌噎得慌,而且用醃鹽能放很久不會壞。

彆看他不會做,但是他吃過鹹鴨蛋,醃得恰到好處,蛋黃流油!

“我打算自己孵些蛋,把後院的那個池子用上。”湯旭看他,“你當時為啥要挖那個池子,挖了又不用。"

衛東聽他說池子還反映了下,道:“那不是池子。”

“那是啥?”湯旭心說那麼大一片地都被挖了,不是池子是啥?

“我挖陷阱的時候要找個地方練手,不然直接在山上挖怕挖不好,”衛東解釋道: “就挖後院了,那邊離井近,當初打井的那人說地下有暗河,坑下邊的地就比較濕,你要是想在那邊養鴨子我就找人過來收拾一下,得把坑再挖深一些。”

湯旭一臉難言的看他。

有哪個好老爺們沒事在

自家院子裡挖坑的?挖坑就算了,你倒是把土填回去啊,留個泥呼呼的大坑不是讓人誤會。

衛東沒發現他的無語,自顧自道: “養些鴨子也挺好,家裡能熱鬨些,等池子弄好直接買鴨惠回去養,你自己孵蛋沒有大鴨子哪能孵出來。"

湯旭神秘一笑,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倆挎著好幾個竹籃去了鎮長家,進去還被認為是來送禮的,聽說他倆是要寫婚書,鎮長還念叨了兩句村裡人成親少有來鎮上跟他寫婚書的,他這邊婚書寫完基本都是要去到縣裡簽婚契,這就相當於一道手續。

鎮長多說了兩句,湯旭留了二十個鴨蛋給他當謝禮,拿著新出爐的婚書離開時還挺開心。

這玩意就是結婚證了吧!

他翻來翻去看了好幾遍,上邊的繁體字哪怕不全都認識也差不多能猜出來意思,心裡喜滋滋的。衛東在旁邊看他笑得開心,問道: “看得懂?”

“看不懂,”湯旭抬眼看他, “你是不是認字?”

衛東點頭,說道: “我小時候跟村裡的老秀才認了字,爹想讓我考童生,我坐不住,字認識了就想往外跑,被他打了兩回也改不了,娘說也彆拘著我了,乾脆想乾啥乾啥。”

湯旭心道衛東的娘肯定是個溫婉的女人,他爹估計也不是那種很霸道的男人。

“那小西呢?''

“他那身體,之前多走兩步都咳嗽,也就最近才好些。”衛東說完,看他一臉不認可的樣子,便問他, “咋的,你有啥想法?”

“小西九歲了,讓他天天在家待著也沒意思,不如回去問問他願不願意去學習,考不考功名倒是無所謂,起碼讓他有個事情做。"

就衛西那身體狀態,哪怕以後身體好了,恐怕也做不了重活。他現在還小不會覺得被哥哥養著有什麼,大一些想的多了,難免心裡沒疙磨。

衛東想了想覺得這提議挺好,便點頭道: “是我忽略了。”

“你已經做的很不錯。”很少有當哥的能為了給弟弟治病去以自身生命冒險,在這個風調雨順種地就能過活的年代,哪有人願意去當獵戶?

獵戶聽著挺厲害,可這厲害都是用命拚的。

真當誰進了山都能抓著野雞野兔?不嘗試過多次

失敗,哪會練成技術!更彆說遇著野豬野狼那些凶猛的野獸,不受傷都是萬幸。

想到這兒,湯旭問道: “你那天把野豬賣了多少銀子?”他能想到那頭公鹿應該賣的貴,野豬的話就不好猜了,難不成真能得二百兩?

衛東見他好奇,也沒瞞著,告訴他了。

湯旭聽得哺巴張大,問他: “咋那麼貴?野豬很少有?”實話實說,他對野豬的認識是動物園中圈養的,野生的隻在電視上見過。

“還行,山裡吃得多野豬不會出來,那玩意是一群一群在一起,能有隻掉進陷阱裡也是我運氣好,真進山遇著野豬趕緊跑,打不死它就得被它給磨死。"

衛東說的時候笑了聲,“早幾年我把獵到的野獸拉到鎮上賣,他們見我臉生年紀小,價格壓的特彆低,被坑了一陣子,後來我被逼急了把獵物拉去縣裡,賺了不少也知道該賣啥價格,再來鎮上賣就要價貴,他們不買我就拉去縣裡。"

他說的簡單,湯旭腦補了下心疼的不行。

哪可能那麼容易賺銀子,真要是把鎮上的那些大戶給惹急了,家裡養的仆人找個沒人的地界把人劫了打一頓都有可能。

他這麼想就直接問了, “沒人找麻煩?”衛東笑了,那笑容很是張揚自信。

“我手裡有刀,來找麻煩的都打回去了,打一次不服就多打幾次,反正我賤命一條,他們可不敢真拿命拚。"

開賭坊的吳老板為啥見著他那麼客氣,還不就是養的那些打手都被衛東揍過,見了血就知道怕了,怕了慫了自然就客客氣氣的。

現在他也不是經常能弄到大野獸來賣,每次拉了過來一口價,愛買不買。

賣的貴怎麼了,嫌貴可以不買。

衛東就那態度,想還價不可能,想談事可以先把貨買了。這就是為啥他敢一張嘴要高價的原因,你可以不買,你買了,麵子我當然也會給。

吳老板宋老板他們都清楚這點,所以基本上如果有事找衛東,他開的價哪怕很高,也不太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