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本名劉猛，家中排行第三，村裡人習慣叫他劉老三，劉三，大名倒是沒啥人叫。
他今年二十八，早些年娶過媳婦，因著家中窮苦，他媳婦去鎮上賣雞蛋補貼家用的時候，被外地來的商隊中的管事給瞧上了，兩人眉來眼去一段時間，商隊離開後那婆娘就跟著跑了。
當時劉三也才二十出頭，村裡人拿這事笑話他好久，都說他沒能耐連個婆娘都管不住，他開始的時候還覺得很丟人，後來也無所謂了，反正家裡的條件漸漸好起來，手裡攢了些銀錢，又沒有娃，想娶個婆娘回來還不容易。
娶續弦也挑選了一段時間，後來才選了劉家村的劉巧娘。劉巧娘年二十七，喪夫，無子。
不是她不能生，是她亡夫生前傷了根子，沒辦法生。她本身是個能乾的，家裡家外事務一把抓，婆家對她是很滿意的。
不過去年年初男人意外死了，她娘家人說啥也不讓閨女在那邊耗著，又沒給他家生孩子，憑啥非得伺候著那頭一家子，讓那邊爹娘給寫了休書，把人給接回去了。
之後在家住了一年多，她爹娘沒說啥，家中嫂子們不樂意了。正好劉三他娘托了媒人給相看個好的，就把劉巧娘給說上了。
他倆見了一麵，劉三高高大大一臉老實相，劉巧娘雖然歲數不年輕瞧著卻是很年輕，人也長得好看，身材也好，他倆互相看上了。
都沒孩子，這事兒就定了。
娶續弦，又不是大姑娘進門，劉三家就沒大辦，隻請了相熟的幾戶來吃了頓酒，他倆日子就過上了。
前後也不過半個月的時間，比湯旭嫁人早了十來個。劉家早幾年就要分家，是家中老娘說三兒子還沒個著落，不讓分。
現在他也成家了，娶回來的婆娘瞧著也勤快能乾，還很體貼自家男人，劉家老娘一看放心不少，這家就順勢分了。
劉巧娘這麼多年頭一次自己當家，乾啥都有勁兒，跟劉三商量了下，說是想養兩頭豬，養到來年也能賣給屠戶換些銀子，殺一頭賣一頭，銀子有了，家裡吃的肉也有了。
劉三還怕她累，說養一頭就得。
劉巧娘心裡因著男人關心而甜蜜，口頭上答應說去看看，想著得卻是有好豬惠就抓兩隻，她揣上銀錢出了門。
村裡養豬的人家不少，正在賣豬崽的就有三家，她在前村那兩
家看了，都不太滿意。
母豬養的就瘦，豬崽奶吃得不好，打小就長得不圓呼，瞧著不喜。
又聽人說後村的張嬸子家也養了老母豬，她家豬喂得向來不錯，豬惠應該長得也好，讓她可以去瞅瞅，要是實在沒好的就隻能瘦子裡邊挑胖子了。
劉巧娘一聽這話覺得也成，回去跟劉三說了一句，轉天忙活完家裡的瑣事就來後村，一路打聽到了張嬸子家，說明來意，張嬸子很是熱情，把人帶去了豬圈。
豬圈收拾的很乾淨，小豬崽拱在母豬肚皮吃奶，各個肥嘟嘟。
張嬸子滿臉喜意，自誇道： “我家這頭母豬是頭一胎，隻下了六頭，奶水足得很，你瞅瞅它們吃的，一個個噶肥，等下一窩生的多，還不一定能吃得這麼肥溜。"
劉巧娘盯著那幾頭小豬惠點頭，是不錯。
"能斷奶了?"
“能了能了，這是母豬奶水多，讓它們多吃兩天。”張嬸子進了豬圈，抓了隻旁邊躺著睡覺的豬患舉起來，豬惠睡得沉都沒給反應，她抱給劉巧娘近看，“咋樣，肥不?”
劉巧娘瞅著那鼓溜溜的肚子，又看了看豬嘴，這一窩豬配得實在不錯，豬嘴都短，吃食積極，吃完跑兩圈就睡，腿也短粗。
好豬。
"咋賣的?"
張嬸子把懷裡的豬崽一放，笑嗬嗬道： "咱家這豬崽品相好，能吃能睡膘長得可快了，買回去養絕對上食好養活。"
劉巧娘心裡一咯噔，這話說的沒錯，人家豬惠放那呢，是挑不出啥問題。可是吧……
她心裡清楚，張嬸子家的豬崽賣的肯定比旁人家的貴。
“嬸子你說個價。”劉巧娘拿了五百個銅板，她在劉家村的時候抓豬惠一隻是兩百七十文，跟人講講價格，五百文能買兩隻。
張嬸子家的豬崽長得好，估計能賣到三百文。誰知道張嬸子伸手，豎起四個手指頭朝她晃了晃。
“四百個銅板?”劉巧娘驚著了， “也太貴了吧。”
/>
劉巧娘心裡不太願意，這豬帶回去還不一定能長到三百斤，二百多斤的豬才能賣個二兩銀子，不合適。
她心裡這樣想臉上就帶出來些，張嬸子也是常年賣豬惠的，哪能看不出她嫌貴，便道： “要不你回去跟你家男人商量商量，要是你家男人同意就再來買，左右一個村住著，也不遠，不過我可把話說前頭，我這豬惠不還價，四百個銅板。"
劉巧娘應了聲好，卻已經打消了在這家買豬惠的念頭。太貴了，要是抓兩頭豬崽回去就得八百文，將將一兩銀子了!"嬸子我回去跟當家的商量商量，”她笑著開口，往外走， “要是當家的同意我再來。"
張嬸子說成，又起了八卦的心思，問她：“你當家的是劉三不?他娘前陣子找了衛三婆子說親呢，我瞧著你年歲也不大吧，咋還想著給個鰥夫當續弦呢?"
劉巧娘乾笑著往外走，“我也二十七了，嬸子真會說話。”
“你二十七?那你長得還挺小，生過娃沒?我跟你說給人當續弦可沒那麼容易，要是有自己的娃帶過來……"
“張嬸子!我和哥夫來買豬崽!”衛西脆生生的站在院外喊了一嗓子。湯旭手在他後背輕輕拍拍， "彆扯著嗓子喊，小心嗆風。"衛西嘿嘿笑， “哥夫快進去，我瞧著好像有彆人也要買豬惠。”
"買就買唄，這家賣完了再去彆家看看。"湯旭跟著他進院子，迎麵走過來倆人，一個中年婦女，一個…….嗯?他微微眯眼，看向那個目瞪口呆定在原地的女人，目測對方也有二十多歲，長得還挺好看，就是看他的眼神太明顯，好似受了啥大驚嚇，又帶了些許激動的驚喜。
什麼情況，認識的?
湯旭翻了翻記憶，沒見過。
“嬸子好。”衛西乖巧的跟張嬸子打招呼， “我聽吳阿爺說嬸子家的母豬生的豬崽持彆好，就拉著哥夫過來看看，想買兩隻。"
湯旭在他身後一米左右的位置，滿心無奈歎氣，這傻孩子一副我就要買你家的豬惠的模樣，送上門讓人宰啊。
他微笑著朝張嬸子打了聲招呼， “嬸子好，我是衛東的夫郎，你叫我旭哥兒就成。”張嬸子咽了下口水，可算回過神。
她生了五個孩子，最小的是個哥兒，她家哥兒養的也不錯
，可哪哪都不如湯旭瞧著順眼。心道這哥兒也太好看了些，身上的精氣神都跟彆家的哥兒也不一樣，一眼就能把人勾去。怪不得衛東那性子的都急著把人娶回家，換成哪個男人瞧見了不心動啊。
她迎上去笑著誇道： “難怪東子急著娶親，原是要娶這麼個美人，換我我也急啊，旭哥兒是不是，名字也好，嬸子瞧你就稀罕。"
湯旭心說不愧是開門做買賣的生意人，說話就是好聽，可惜再好聽也沒用，砍價的時候我不會嘴軟的。
“我瞧著嬸子也是親近的很，小西說你平常沒少給家裡幫襯，這不是聽說嬸子豬養的好，拉著我就過來了，換個旁的不熟悉的人家，我哪敢做主帶他出門，夫君知道要生氣的。"
衛西在旁邊讓他哥夫說話的語調給驚得打了個寒顫，顫巍巍轉頭，哥夫你咋了?為啥說話聲音都變了。
湯旭溫柔一笑，手在他肩膀輕輕拍拍。
不要說，聽著就行。
不就是掐著噪子互相恭維麼，他會!
他還能更嗲更柔!
那嬌滴滴的音調聽得張嬸子都麻了，再被那雙桃花眼一瞅，哎呦喂，心花怒放的。漂亮嘴甜的哥兒彆說男人喜歡，老嬸子也稀罕。
“嬸子，你也知道我家這情況，要不是想給小西多補補身體，說啥我也養不起兩頭豬的，”湯旭往前走了兩步，挨得近了些， “嬸子你帶我們去瞧瞧豬患唄，若是小西瞧上了，我們先抓一隻回去養養看，養的好了下次再來你家買。"
張嬸子趕緊點頭，眼睛都笑眯縫了，"走走，嬸子帶你們去豬圈看看，看上哪頭抱哪頭。"
她說完一轉身看到劉巧娘，這才想起來還有個人在，不過她也沒多說，畢竟劉巧娘那樣看著不像是要買的。
“劉三婆娘你自己走啊，我就不送你了，”她招呼了一聲，扭身朝湯旭和衛西笑得熱情， “旭哥兒你拉著小西，過去路坑窪的不好走，彆摔著你們。”
“嬸子你真貼心，我都沒瞧見，”湯旭拉著衛西的手，輕輕握了下小孩沒啥肉的手掌，跟在張嬸子旁邊，邊走邊眼睛很誇張的四下打量，“嬸子家院子真乾淨，我要是能有嬸子一半勤快就好了，剛當家我做啥事都有些忙亂，還是嬸子你有本事，把家收拾的妥妥當當，大叔能娶了嬸子可
是有福了。"
張嬸子從來沒因為家裡院子乾淨就被這麼誇過，聽得她臉都有些燥意。
咋說呢，這都是農婦們平時慣常乾的，就哪怕真的是那種家裡家外一把抓的，特彆勤勞能乾，彆人估計誇句能乾就完了，絕不會說這麼多，隻會覺得那是她該做的。
不僅這樣，三人繞過屋子就到了豬圈，湯旭又開始了， “天啊!嬸子你也太厲害了吧!這豬惠兒可真肥實，看那圓鼓鼓的肚子，眼看著就知道很能上食!"
他叫完也不管是不是把衛西給驚得一哆嗦，直接捏捏小孩的手，在衛西抬頭看他的時候，眼珠膘向呱呱吃奶的豬惠身上，那意思很明顯，就這隻，能吃這隻最大最肥。
嬸子你咋養的豬能教教我不?我沒嫁人的時候家裡養的豬都瘦巴巴的，咋也養不肥，嬸子你太厲害了!"
張嬸子快被他誇得懷疑人生了，她都不禁反問自己，我真這麼厲害?
"沒，也沒那麼厲害。"
“這咋還不厲害，嬸子把豬匿收拾的這麼利索，味道都沒那麼重，一看就知道你是個乾淨爽利的人呢。”湯旭笑著說完，又捏了下衛西的手，朝他一撇眼。
衛西收到信號，半懂不懂的卻也知道這會兒要幫襯哥夫，便道： “哥夫說的對，嬸子每次賣給咱家的蘿卜都是用水洗過的，可乾淨了，一點泥都沒有。"
湯旭差點笑出來，心說可以的小惠子，你這話說出來她臉上那笑都掛不住。
水洗過的蘿卜能保存的時間短，買的少沒啥，買的多那才是真坑人。
看張嬸子那表情，估計是賣的多，想著要是蘿卜壞了爛了，衛東又能過來找她買。
湯旭覺得依著他家男人那性子，恐怕再沒上門找她買過菜。
不過想是這麼想，嘴上附和道： “那就難怪了，嬸子真是個心細的人。”
張嬸子那心情忽高忽低的，她瞄了眼這一大一小的表情，見他們笑的還是很親切，知曉這兩人沒往旁的上想，便重拾熱情，"旭哥兒真會說話，這豬多喂幾頓就胖了，能吃能睡自然長肉，豬圈得收拾得勤快些，不能讓它長了病。"
湯旭一臉受教的看她，邊聽邊連連點頭，做出“哇塞原來是這樣”的表情。一句話沒說，光那眼神
都讓張嬸子飄飄然了。“你們看上哪頭直接抱走，嬸子給你們算便宜些!”
這話她說完自己都愣了下，她咋就把話說出來了呢?人家連價都還沒問。衛西聞言立馬伸手，指著剛才湯旭示意自己問的那隻， “嬸子那隻我喜歡!”張嬸子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隻豬崽正躺著睡覺，其他豬崽已經睡醒了開始拱奶吃。
湯旭瞥了眼，微微蹙著彎眉，有些躊躇道： “小西，要不然咱們看看彆的吧，那隻豬患瞧著不太行的樣子。"
衛西惜逼臉，啥意思，不是哥夫讓他挑那隻的?難道自己理解錯了意思?他指尖挪了挪，指向正吃奶的， “那這隻?”
“哎呀，尾巴太直了。”
"這隻?"
“嘴巴有些長。”
"這隻?"
"瞧著倒是挺好，就是比彆的稍微瘦些，吃食肯定慢，抓回去不愛長肉咋整。"
“那隻呢?”
“屁股上毛是不是掉了一塊，我咋瞅著那邊毛禿了?”
"這隻，這隻行!"
"嘴短，尾巴卷，四條腿短粗，吃食也行，倒是……唉?是公的啊，公豬還得找人割蛋，咱家本就不富裕，不能再額外花銅板的。"
衛西： “……”六隻豬惠，挨個被他哥夫挑了一遍，沒個瞧上的。
他倆說話的聲音不大，看著就是隨意討論討論，可旁邊的張嬸子越聽臉上笑就越僵，最後聽見湯旭那摳搜的連製豬的銅板都不想花，心裡那叫個滋味莫明。
“哥夫……”衛西不確定了，他要咋繼續。
湯旭給他使眼色，就第一隻，睡覺那個。
衛西眨眨眼，拉著湯旭的衣擺晃晃晃， “哥夫，我就想要那隻，真的，你看它挺好看的。”湯旭歎氣，一副真是拿你沒辦法的模樣。
他走過去些，拿了旁邊立在地上的竹竿過去在熟睡的豬患身上戳戳，根本沒反應。
……這也，”他側頭看了眼盯著自己的張嬸子，微微朝她尷尬的笑， “這隻怕不是病了?咋還不動彈呢。
“沒病沒病，都好著呢!它不動是睡著了，睡醒了特能吃，屬它吃得多，你瞧它那一
身膘。”張嬸子趕緊走到他旁邊，自己拿了竹竿戳戳戳，仍然沒得到回應。
她心裡急，乾脆拉開木門進去，把睡著的豬惠抱起來使勁拍拍，可惜，豬患吃太多，早沉入鼾甜夢境，絲毫不知它主人快急死了。
頂著一大一小越來越懷疑的視線，就連張嬸子也納悶了。
剛才好像抱起來給劉巧娘看得就是這隻，那會兒它就再睡，現在還在睡，難不成真有啥問題?她心裡沒底，想去找人問問， “你倆等會兒啊，等會兒，我去把吳阿爺叫過來，讓他瞧瞧。”索性他們兩家離得近，站院裡抻著脖子喊一嗓子，等那邊應聲了，她在把話說明白了。吳阿爺過來看到湯旭和衛西還挺驚訝，他屬於有幸進衛家大宅吃了頓喜酒的，見過湯旭。那天光線不好，吳阿爺年紀大了眼神不太好，隱約瞧見湯旭樣子，知道是個很俊俏的哥兒。今天一瞧見，吳阿爺著實怔了片刻，居然有人能長得如此漂亮!他活了這麼大歲數，總算把腦中狐狸精這詞兒跟人臉對上了。
雖然狐狸精不是啥好說法，可是這人是太好看了。
他們河山村啥時候有這麼個哥兒居然沒人傳出來，難不成以前是家門不出的?老爺子腦補半天，人走到了湯旭跟前兒。
湯旭聽衛西說過，自家大院子裡那些活都是吳阿爺帶著他兒子給乾的，對老頭綻放真誠的笑容。吳阿爺手抖了下，遭不住遭不住，這笑得太勾人了。
“叫老頭子過來乾啥?”他朝湯旭頷首，轉頭問張嬸子。
張嬸子急忙帶他去看那隻叫不醒的豬崽，伸手在那肥圓的身體上拍拍，“老爺子快來瞧瞧，這豬崽咋回事，一動不動的。"
吳阿爺過去看了眼，納悶道： “我哪知道咋回事，這不是挺肥的，不動就是睡著了唄。”
“不是啊，我以前養的那些豬惠，睡著了拍拍就叫醒了，這隻咋都叫不醒。”張嬸子自己也挺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