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夫夫夜晚散步在鄉間小路上的隨意閒聊，誰能想到聊的內容突然就沉重了。湯旭抿著嘴唇好一會兒沒說話，胸口堵得呼吸都有悶痛感。天空中烏雲漸漸聚攏，空氣中的濕潤度上升，泥土潮濕的味道散發出來。
要下雨了，看樣子雨勢不小。
衛東彎腰，將一聲不吭的湯旭雙臂一掐，往上一拖， “抱緊，我要開始跑了。”湯旭條件反射聽話的雙臂摟住他脖子，雙腿夾住他的腰。
“你，你，你就不能背我!”他把臉埋在男人頸側，這個姿勢實在是太讓他羞恥了!“都一樣。”衛東雙手托在他大腿下邊，邁開結實的雙腿，奔跑。
哪怕已經很用力的讓自己穩住身形，湯旭仍然被他的動作影響，身體一顛一顛的。
豆大的雨滴落在側臉上也無法讓他燒熱的臉頰降溫，湯旭吸吸鼻子，啞聲道： “快到家了吧?”
“嗯。”衛東跑的很快，從小路拐到後門，開門進去朝著站在屋脊下試圖避雨的大騾子吹了聲口哨，"走。"
大騾子邁開大長腿衝向他，跟著他往前院衝。
路過雞圈豬圈的時候看了眼，還行，家畜們都知道躲起來避雨。
湯旭在閃電的亮光下看到那隻母兔子，它縮在一群年輕的母雞中間，老老實實的一動不動。
“騾子咋整?”狂風暴雨的，這麼大隻能往哪放。
“去西廂房偏屋，那屋空著能放下它。”衛東將湯旭放下，拍拍騾子脖頸處，“你先回屋，院子裡這些我收拾。"
湯旭哦了聲，沒聽他的，把牆角的各種工具全收進大背簽中，又把已經被雨水打濕的幾件衣服從晾衣繩上拽下來。
院子裡其他東西都不怕被澆，他拎著背簍回屋。
放好東西後又跑去東廂房，看到那邊的衛西已經躺到炕上，屋裡窗戶縫不漏雨後，放心不少，"怕不怕打雷?
衛西搖頭， “我不怕，哥夫你快回去洗澡吧，頭發濕了很容易生病的。”湯旭看他， “你湯藥還沒喝。”衛西把頭縮在被子裡，露出大眼睛， “你也沒喝。”
湯旭看他。
衛西看他。
好吧，他倆都沒喝今天的藥。
“你確定一天不喝你
的身體不會有問題?”湯旭清楚自己的藥和衛西的藥功效不一樣，他不喝都沒事，但衛西不行。
衛西有些不好意思的彆開眼，小小聲道： “我，我小的時候嫌藥湯苦，趁我哥沒看見的時候倒過幾次騙他喝了，他後來發現把我打了一頓，我就再也不敢了。"
湯旭無奈看他， "你可真是個小壞蛋，行吧，那今天就不喝了，明天早起吃了飯再喝。"衛西猛點頭， “哥夫你真好!”
等湯旭跑回主屋，衛東已經在屋裡，正用布巾擦頭發。
“好大的雨。”他呼出口氣，擦了把臉上的雨水， "這麼大雨不會出現山體滑坡吧?"衛東蹙眉， "你害怕住在山腳下?"
“我怕到時候被埋了。”湯旭翻他一眼，“不過看起來應該不需要擔心。”
衛東嗯了聲， "比這大的雨我都見過，沒事的，不用怕，你洗澡嗎?我給你燒水。"湯旭擺擺手，脫衣服， “不了，我下午回來的時候擦洗過，睡覺吧，今天也累了。”
他倆洗漱後往炕上一躺，衛東翻身把人摟住，聲音冷漠的問道：“你和衛西今天都沒喝藥。”湯旭驚訝臉， “你咋知道?”
“沒聞到藥味。”衛東在他鼻尖輕輕咬了下，“老頭子的話你得聽。”“你咋不說小西呢!”湯旭扁嘴，“他提議今天不喝的。”
“他不喝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衛東輕哼了聲，把懷裡的人摟緊，半個身體壓過去， “你不喝是不想要娃?"
湯旭身體偃了僵。
被一語說中了心思的感覺真的是太糟糕了!衛東歎氣，又往上壓了壓。
湯旭推他， “你想壓死我啊，快下去，我喘不過氣了。”衛東往後挪挪身體，但還是把他摟在懷裡，“回答我。”
"啥?"湯旭裝傻。
衛東在他腰間癢癢肉上捏捏，惹得湯旭笑著往後躲，“我說我說，你彆捏我。”
“說吧。”
“我就是覺得咱倆才成親，不想那麼早有娃妨礙我們的二人世界，就咱倆的相處，”湯旭朝身側拍拍， “到時候娃躺在這裡，你覺得咱倆還有啥是能做的。”
衛東抿著嘴唇不吭聲了。
/>"小西算是你一手給養大的，你覺得咱倆的娃會比他老實嗎?"湯旭問道。
衛東皺眉，不吭聲。
湯旭手指在他臉頰上戳戳， “再過兩年，等小西身體更好些，我們也開始老夫老夫生活的時候，再生娃。"
“好。”隻要不是不想跟他生娃就行，衛東心裡鬆了口氣。雨下了三天，斷斷續續的。
等雨停了後，湯旭拿上買的那塊棗紅色的布去了湯家老宅。
衛東帶著衛西去了山上，這兄弟倆還不是自己去的，把騾子也牽上了。湯旭隻聽說過牽狗上山打獵的，沒聽說過誰牽著頭騾子上山打獵的。衛東咋說的?
“下了三天雨，陷阱裡一定有收獲，帶著騾子能幫忙馱下來。”湯旭眼含懷疑。
衛東看了眼旁邊知道要跟著自己上山而興奮的弟弟，朝湯旭無奈挑眉。湯旭懂了，騾子馱下山的估計不是獵物，是衛西。因著是吃了早飯喝完藥才出門的，這會兒已經巳時，他過去再回來就得一個半時辰。
“要是能有輛自行車多好。”他挎著個竹籃，溜溜達達的走，邊走邊想， “天天這麼走誰受得了!腿都走粗了!"
"旭哥兒!"
悶頭往前走呢，旁邊田裡傳來喊聲。一扭頭，看到他便宜爹了。
啊呀，湯旭滿臉高興的朝他揮手，大聲回應： “爹!”
“爹!你快來!”湯旭還蹦趾兩下，可歡快。
湯二虎笑嗬嗬的從地裡上了壩， “你咋過來了?彆沒事總往娘家跑。”他話是這麼說，那表情可是見著自家哥兒的喜悅，顯然，當爹的想孩子。
湯旭朝他嘿嘿笑，從挎籃裡拿出油紙包遞過去，“這兩天沒出門，我就做了些小點心，爹你掌回去給麗姐兒和阿陽吃，”等湯二虎接了，他又遞過去兩個油紙包， “這個是香辣豆乾，爹嘗嘗味道咋樣，另外一包是五香的。"
辣條是湯旭這兩天折騰出來的，主要是出不了門也沒事做，乾脆讓他家大力士幫忙推磨，做豆腐炸豆腐乾。
香辣豆乾做出來以後，獲得了衛家兄弟倆的一致好評，不過衛西隻吃了一口辣的，剩下吃得都是五香的。
湯二虎看了眼懷裡的三個油紙包，滿臉無親。
“我
現在又回不去，你不是要回去家裡，直接帶過去就得了。”
“我不回家，”湯旭把筐裡用油紙包的布給他看，“我給大伯娘送布去，要是讓娘知道我沒給她買布，又得罵我。”
湯二虎知道他說的沒錯， "行了，你快去吧。"
"爹，”湯旭又給他遞了個竹筒過去， “綠豆水。"
湯二虎笑了，坐在壩上打開竹筒上的蓋子，喝了口綠豆水，似感歎般說道： “你跟衛東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嗯，爹不用擔心我，”湯旭朝他笑得暖洋洋的，“我先走了，爹也注意身體，天氣熱了彆在地裡忙那麼久。"
湯二虎笑著點頭，擺擺手道： “去吧去吧。”湯旭也朝他擺擺手。湯家老宅，羅平平正在為午飯做準備。
她剛從新房那邊回來，因著兩個兒媳婦馬上就要進門，最近幾天她都在給那邊添置家具，還要打掃。
湯祖和湯偉兩兄弟本來是想幫忙一起收拾，結果被當娘的罵了一頓，說他們有那力氣不如多在地裡乾點兒活。
“大伯娘在沒在家??”湯旭站在院牆外喊了聲。羅平平放下手裡正扒葉子的大白菜，直起腰往外看。院培不高，能看到湯旭半張臉，她驚喜道： "旭哥兒你咋過來了?快進來。"
湯旭繞過院牆進門，從籃子裡拿出那塊用油紙包的布遞過去，“大伯娘，這個是給你買的禮物。
羅平平沒明白他的意思，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布，顏色雖然不是大紅色，但這個棗紅正合適她穿。
她歡喜的用手在布上摸了又摸，布麵滑溜溜的，入手溫涼。
“這布肯定貴吧?”就這手感，比她平時買回來做衣服的布料好太多了。
湯旭不太懂這些，當時買布得時候棗紅色的有兩種，他摸著這塊手感更好更舒服，就買了。那個賣布的小夥計說了好多，他沒太記住。
聽羅平平問自己是不是貴，他隻笑道： “大伯娘喜歡就成，能貴多少，再說了，我成親那天要不是大伯娘忙前忙後的，我都得被人看笑話。"
羅平平朝他擺擺手， “屋裡坐會兒，我炒了南瓜子，要不要吃?”
“不吃了，我持意過來給大伯娘送布的，趕著堂哥堂弟成親
前大伯娘做身漂亮的衣裙，到時候穿上亮瞎他們的眼睛!”湯旭說完這話自己先咯咯笑起來。
羅平平也笑，卻拉著他不讓走， “咋也得進屋喝口水，走那麼遠你不累啊，”她往湯旭胳膊上挎著的籃子掃了眼，裡邊啥都沒有， “咋也沒帶個水囊?”
“我帶了綠豆水，剛才在田裡遇見我多了，他臉都熱紅了，我就把綠豆水留給他了，”被熱情挽留，湯旭也沒非要現在就走，乾脆去了屋簷下的陰涼處拉了個小木凳坐下， “不進屋了，熱得慌，我坐這裡就行啦。"
大伯娘嗔怪地瞪他一眼，轉身去給他倒了碗水，又把炒南瓜子給他裝了一大包放到籃子裡，順手抓了把塞他手中， “嘗嘗香不香。”
湯旭道了聲謝，喝水磕南瓜子。
“香的，大伯娘你真能乾。”炒南瓜子是好吃，就是處理起來太麻煩，又得洗又得曬，要是洗不乾淨表皮上看著就臟乎乎的。
羅平平就喜歡聽湯旭說話，她也拽了小木凳坐下，一邊給大白菜扒皮一邊問他： “成婚感覺咋樣?"
“挺好的，衛東跟村裡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樣，”湯旭見她眼中滿是八卦之色，也想炫耀下自家男人多能乾，便開始了誇誇夫郎的技能釋放，“天天幫我做好多事情，我衣服都是他洗，他說井水涼，怕我凍手，還帶我去鎮上的藥堂看了大夫，買了很多藥給我調理身體，家裡的活也都幫我做，大伯娘我跟你說哦，我現在每天可悠閒了，除了做飯以外，乾啥他都陪我。"
湯旭對衛東是真的特彆滿意，不是故意誇耀對方。
羅平平聽得整個人都迷茫了。
一個男人怎麼能幫著把家裡的瑣事全都做了?他都不會覺得丟臉嗎?可看到侄子那滿臉的幸福之色，羅平平又覺得衛東做的很對。
一個男人能為了你分擔家中所有瑣事，說明他是在乎你的，是愛你的。羅平平聽湯旭說的自己都羨慕了。
“能有個心疼你的相公很好。”
湯旭點點頭，眸子亮晶晶的看她： “衛東隻是看著有些冷，其實內心火熱!”
羅平平失笑，“行了行了，知道你對他很滿意了。”
湯旭嘿嘿笑，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臉皮可厚。
他左右看了看，新蓋的房子緊挨著老宅，院牆上開了個側門
，“我以為會把這邊院牆拆了。”反正隻是用黃泥壘的，拆了重新再壘也花費不了多久時間。
羅平平說到這個就歎氣，一臉的傾訴欲。
湯旭作證身體，雙腿並攏直起腰， “大伯娘你看起來有點兒鬨心，咋了?跟我說說。”
羅平平見他一臉八卦的樣子笑出來，沒好氣道： “還不是你大伯，說什麼他倆大了娶媳婦了就該分家了，我連孫子都沒抱上，分啥家分家!再說了兩個年輕的小媳婦剛進門，她們能乾啥，還分家自己過呢，兩天半就得連飯都吃不上。"
湯旭噗嗤笑出來，看他大伯娘實在過於激動，給她倒了碗水， “大伯娘我也是自己過呀。”
“那能一樣麼，她們要真是跟你一樣能乾，我還巴不得分家呢!”羅平平輕哼了聲，她馬上就是當婆婆的人，給自家兒子挑媳婦當然會想要能乾又懂事孝順還體貼的。
在她眼中，自家侄子就是個很完美的兒媳婦，幾乎挑不出錯。
他以前不太會說話哄人開心的時候，也是個很能乾很孝順的，脾氣也軟，哪怕現在他性子轉變不少，可這個人本質丁點兒沒變，甚至更好了。
羅平平羨慕啊，不過羨慕的不是劉香香，是衛東。
“也是，我跟衛東能過得沒那麼累，還是因著家裡沒種田，隻有院子裡那些菜地要收拾。”湯旭想了下如果分家兩個兄弟能分到的田地，現在有老爺子和老爹帶他們種，要是讓他們自己上手，恐怕一年收成真不一定有多少。
羅平平點頭，一臉欣慰， “就知道你同意我的說法，你大伯那個死腦筋非要說他們兄弟就是娶媳婦以後分的家，過得都挺好，好啥好，他能知道個屁，為啥分的他個大老粗根本不知道。”
湯旭捧著碗喝水， “為啥分的?”
羅平平其實不該跟小輩聊這些家中八卦，但是湯旭這個好奇的小表情太勾人了，就想跟他多聊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