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旭點點頭，又催他們去洗手。
剛才忙著賣串串收銅板的時候不覺得餓，這會兒捧著碗看到裡邊拌了芝麻花生醬的涼皮，三小隻吃得頭都不抬。
衛東也大刀闊斧得坐在板凳上，吃得啼哩吐嚕。
"這麼吃味道好，還是放湯汁拌著味道好?"
湯旭自己比較喜歡麻醬口味的，但是他想聽聽其他人意見。
“都好吃，”湯陽吃得滿嘴都是醬料，“要是有點兒辣椒油就好了!”“小小孩吃啥辣椒油，吃那麼多辣的小心上火。”湯旭瞪他一眼。
他說完這話後想了想，又道：“明天做個適合小孩子吃的酸甜口味，另外一個做成麻辣的。”衛東頭也不抬的嗯了聲。
湯旭歎氣， “就
不能分我點兒眼神嗎?”
“吃完飯在說話。”衛東抬頭看他，示意他也趕緊吃飯。行吧，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還說啥，吃吧。
之後幾天，衛東家賣冷鍋串串和拌涼皮這消息傳遍全村，每天他們隻賣午飯前一段時間，不多賣，大概六百串加五十張涼皮，賣完就收了小桌回去。
但凡吃過的人就沒有不怙記的，還有人說太貴不想花那個錢，可人家做吃食買賣的口味好，你不買彆人總會去買，六百串真的不多，吃個十串才五文錢，加張涼皮一共八文，胃口小的八文錢午飯都解決了。
有那種杠精，說去鎮上吃碗麵也才四文錢，這八文錢也沒吃的多好。
可一個村子那麼多人，總有人嘴饞，這玩意又不是天天吃，隔三岔五吃一頓過過痛，誰也不會在意那一兩文。
早就說了，河山村的村民手裡有銀子，平時握著銀子攢著不花，隻是因著沒有東西能勾得他們花錢，現在這不就有了?
湯旭也沒讓三個孩子跟著白忙活，給開工資的。不過給的不多，按天算，乾一天給一天的錢。湯麗給十文，因為小姑娘做事多，衛西和湯陽每人五文。
“阿哥，我不能要。”湯麗推脫，她和弟弟在衛家吃喝，哪能再拿錢。
湯旭卻道： "給你你就拿著，我和你哥夫都說過了，這錢是你跟阿陽勞動得來的，彆有心理負擔。”他說完看看最近明顯心情開朗不少的小姑娘，手在她額頭輕輕拍拍，“估計你也賺不上幾天了，爹那邊應該已經完事了。"
湯麗一愣，反應過來他說的完事是什麼意思。臉上的表情又失落了。
湯旭轉頭看了眼跟衛西一起在菜地裡拔草抓蟲子的湯陽，推著湯麗去了屋簷下陰涼處，拿了扇子忽忽扇風， “昨兒我讓你哥夫去給爹送了趟拌涼皮和串串，他倆聊了會兒。”
湯麗抬頭看他。
湯旭擺擺手， "沒聊啥，都是聽爹說來著，你哥夫那人你也應該大致有個了解，基本上不咋說話，他說娘已經回她娘家了，家裡存的銀子娘拿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阿瑞拿走了。"
湯麗一愣，“大哥回來了?”
湯旭點點頭，臉上沒啥大表情可當時聽見衛東這話的時候，他直接撇嘴了。
湯瑞是劉香香娘家人去縣裡學堂給
叫回來的，她也清楚自己的閨女和小兒子肯定是不會幫她說話的，在她心裡，那就是兩個被湯旭籠絡過去的小白眼狼。
所以她跑回了娘家，跟她娘哭訴了一通後，讓娘家兄弟把在縣裡讀書的湯瑞給喊回來了。劉香香想得挺好，以為她從小寵著愛著的大兒子會幫她在湯二虎那裡說話，結果卻大失所望。那天湯瑞被舅舅叫回家的時候就很不滿，不過他跟這個舅舅不熟，哪怕滿心鬱悶也隻是表現得態度疏離，沒多說什麼。
到家後，湯瑞看到很開心迎過來的娘，不高興的問她： “娘你叫我回來乾啥?有啥事不能等我放了假回來再說。"
劉香香看了眼已經走了得兄長，知道他兄長不想摻和進他們家的事，心裡有些不喜。隻能拉著湯瑞的胳膊，急切道：“阿瑞，你爹要休了我!你快幫娘跟你爹說說話!”湯瑞一愣，驚訝道：“休了你?為啥?你做啥對不起爹的事了?”劉香香怎麼也沒想到，她大兒子聽說自己要被休後，首先想到的居然事她做錯了事情!
湯二虎在她要拽著湯瑞喊叫前出現，站在正屋門前的男人看著院裡的妻兒，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神色有些憔悴，隻抬手道："進屋說，你不要臉，阿瑞也要臉。"
湯瑞回神，趕緊扶著他娘進屋。
進屋後，他沒看見妹妹和弟弟，有些納悶的問道： "麗姐兒和阿陽呢?咋不在家?"
“你阿哥把他倆帶去那邊住了，等咱家事情解決了再讓他們回來，”湯二虎坐到桌邊，倒了碗水給大兒子， “你回來是因為我要休了你娘的事?”
“大舅說我娘有急事找我，讓我趕緊回家看看，不然娘就活不下去了，然後我就被他拉回來了，”湯瑞說話的時候語氣還帶著些氣惱，顯然很不喜歡被從學堂強硬拉走這事兒， “爹，到底咋了，你為啥要休了娘?娘犯了七出裡的哪條?"
湯二虎根本不知道啥是七出，也沒跟他廢話，隻道： “你想知道我為啥休她，你問她了沒?”
湯瑞搖搖頭，看劉香香， "娘，到底咋了?"
劉香香抿緊嘴唇沒說話。
湯二虎冷笑一聲，“你不說那就我說，阿瑞，你這個娘啊，我跟她一起生活了二十來年都沒把她看清楚，我以為她隻是小心眼還貪財，可她卻是個瘋子!
"
劉香香轉身朝著湯二虎吼叫： “我不是瘋子!我要是不把他抱回來養，他早就死了!”
“你抱他回來是要好好養嗎!你敢說你不是想著要報複他的父母?劉香香，當著你大兒子的麵，你說說你對旭哥兒都做過啥!”湯二虎同樣朝她怒吼。
湯瑞已經被嚇傻了，他呆愣愣的看向劉香香，不敢置信的問道： “娘，你，阿哥，阿哥不是你生的?是你抱回來的?為啥?你為啥要這麼做?"
“為啥?她沒嫁給我之前，對個男人有好感想嫁給人家，結果那人沒看上她，轉頭娶了個漂亮的哥兒，你娘把人家夫夫倆給記恨上了，知道他倆都死了留了個小哥兒，她就去把孩子給抱回來了，還說是怕我生氣，怕我傷心，劉香香，你要臉嗎?你有心嗎?死了的那個孩子到底咋死的，你能說得清嗎?"湯二虎這兩天覺都睡不著，滿眼的紅血絲。
他滿腦子都在想，那個無緣見麵的大兒子為啥會生下來就是死胎，當時他倆對這一胎很重視，不說三天兩頭往鎮上跑去看大夫，也是一個來月就去一次。
最近他想起來一些事情。
這位中年漢子搓了搓臉，對劉香香怒目而視，“你那天突然說要回娘家，我前一天才陪你去過鎮上看大夫，回春堂的徐大夫給你號脈，說你養得好，肚子裡的娃也長得好，讓你回去多休息彆生氣，保持好心情，一個月後絕對能生出來個大胖小子!
可第二天你娘家小妹來了一趟，你就見鬼的要回娘家，我咋攔你都不行，為啥?你小妹來是不是告訴你那男的要死了，你才急著回去見最後一麵的?結果那男的你沒見上，還把自己折騰的受不住，孩子早早就生出來，結果生下來沒養活!
你生了娃，你娘家兄弟都沒說過來給我報個喜，還是我去吃酒的時候從彆人那知道自己婆娘生了，你說你是不是心虛!
你是不是那會兒就想把事情給捂住了?我過去接你的時候，你才把旭哥兒抱回去吧，那孩子當時我看見就說了養的真好，白白胖胖的，那是你養的好嗎?那是人家阿爹喂養的好!"
湯二虎喝了口水，冷笑一聲： “劉香香，你好好編，看你能編出啥花花來糊弄我，你真當我是個傻子嗎!"
劉香香整個人都在顏抖，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湯瑞眉頭緊皺，不敢置信
的看著劉香香："娘，爹說的是對的嗎?你真是為了見個外男把娃折騰沒了??"
“阿瑞你彆管!”劉香香推他，“回你屋裡去。”
“你把我叫回來又不讓我管，那你讓我回來乾啥?娘你咋這麼不講道理，怪不得薌要休了你!”湯瑞一把揮開她的手，滿臉不耐道： “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想聽。”
他說完，轉身朝湯二虎說道： “爹，我對你倆的事沒啥要說的，反正彆耽誤我上學就行，你要是真跟娘過不下去就和離吧，也算看在她給你生了三個孩子得份上，給她個體麵，而且以後我是要考功名的，我不能有個被休的娘。"
湯二虎看了眼大兒子，又看了眼滿眼驚愕得劉香香，沉思片刻後點頭， "行，和離就和離，不過你們兄妹三個不能跟她走。"
湯瑞點點頭，"嗯，我知道的。"
劉香香瘋了，她根本不想和離，更不想被休!
雖然和離聽起來好像比被休要好，可結果都事一樣的!她要離開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我不和離!湯二虎，我不和離!你咋能因為一個不是你親生的哥兒就不和我過了!再說他都嫁人了，他還嫁的那麼好!我把他養這麼大，我哪對不起他了!"
“你不和離就等著被休，反正沒彆的結果。”湯二虎也不再跟她廢話，語氣強硬道： “這事兒我還沒跟爹娘說，要是讓他們知道，恐怕都不會給你在這兒和我喊叫的機會。"
“還有，彆把你的錯誤都推給彆人，阿陽都知道做錯了事要承認錯誤，你呢?你跟旭哥兒說過一句對不起嗎?你從小對他又打又罵，他病的時候你不給他買藥，他咋病的?他救了你小兒子!你對他有一點點的感激嗎?”湯二虎拍桌而起，怒道： “既然你不想和離，那我會讓爹娘去請族老，休妻!"
他說完就往外走，被驚醒的劉香香一把抓住， “不不不，二虎，不能休妻，我同意，我同意和離!"
湯二虎冷著臉轉頭看她，"你同意和離。"
"對，我同意，但是你不能就讓我這麼走了!"劉香香狠狠瞪視著湯二虎，白眼仁一片血紅，“我，我咋說也給你生了三個孩子，我要銀子，我要這些年我攢下來的銀
子!”
湯二虎對她真的是失望透頂，卻也不想跟她再糾纏下去，點點頭： “行，都給你，你把銀子都帶走。"
“不行!"湯瑞在一旁插嘴， "娘你把銀子都拿走我咋辦，我還要讀書!”有一說一，劉香香從來沒想過她大兒子會這麼冷心，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根本不在意他娘的死活，他隻想著自己!
湯二虎想了想，直接轉身走去衣櫃前，把劉香香裝銀子的那個小木箱抱出來，在劉香香的撕扯下將小木箱打開，把裡邊的碎銀子和銅板全都倒出來。
“來，分吧，你倆自己分，分完都給老子滾!”他說完直接起身走了，不想看見這娘倆的哺臉。
湯瑞可沒跟他娘客氣，一板一眼的開始分，你一個銀角子，我一個銀角子，你一個銅板，我一個銅板。
劉香香氣得渾身哆嗦，卻也知道不能跟他爭搶，畢竟搶了也沒用。
“娘，你拿著銀子回了娘家趕緊把自己嫁了，不然這銀子都留不住，”湯瑞將屬於他的那些碎銀子放到錢袋裡，板著臉看劉香香，說出的話雖然是關心之語，可聽著卻讓人渾身發涼，“我拿銀子也是要留著在縣裡學習用，等我考上秀才，我就能從衙門領糧錢了，到時就不用跟你和爹要銀子了。"
“我都跟你爹要和離了，你居然還要管我要銀子?湯瑞你想啥呢?”劉香香差點兒被他一句話給氣得厥過去。
湯瑞愣愣地看她，一臉不解， “你跟爹和離了也是我娘啊，你不是說我是你最愛的兒子嗎?我要是銀子不夠用了，那我不得找你和爹要嗎?而且爹也不會管錢，你離開家以後家裡的銀錢肯定是麗姐兒管，她和阿陽用銀錢的地方也多，給我用的肯定不像以前那麼多了，那我肯定會不夠用的，我還沒能從衙門領銀子，就隻能找你要啊，難道你不盼著我好好學將來能當大官?”
他說的振振有詞，把劉香香都給聽愣了。
彆說劉香香，站在屋外的湯二虎都聽的一臉惜。
他家大兒子出去上學，難不成就學了這些?孝敬父母，友愛兄弟，這些都沒學會，隻學到咋自私自利，咋吸父母的血了!
湯二虎乾脆不聽了，愛咋咋地吧，他現在隻想讓劉香香離開這個家!
衛東去給湯二虎送涼皮和冷鍋串串的時候，湯瑞已經走了，掌著他分到的銀子，走得
時候跟湯二虎說農耕假會回來，湯二虎說家裡用不著你，不用回來。
結果湯瑞說啥?他說回來是要拿銀子的，農耕假時間久，正好是秋收，他回來能幫著當爹的把賣糧得的銀錢收好，可以讓他來年學習用。
當時湯二虎就說了，家裡有錢你就讀，沒錢就彆讀，賣糧的銀子不可能給你，彆做夢了。然後湯瑞氣呼呼跑了。
湯旭聽完衛東跟他說的這些後整個人都是茫然的，好半天才回過神。
這會兒跟湯麗說的時候，就不能說的那麼詳細。
隻道： “以後家裡估計是你當家，爹除了種地啥都不管，家中方方麵麵就要你來操心，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最開始可能會很忙亂，但是你能行，麗姐兒你要立起來，不管彆人說啥，你自己先得立起來。”
“可要是爹娶了後娘進門，那不就是後娘當家了嗎。”湯麗還是心中不安。不管咋早熟，她也還是個小姑娘。
“那都是以後的事情，要是你不想當家，那你就跟爹說，讓他自己管錢，”湯旭說完，手指在鼻尖上輕輕撓了兩下，否定了， "我覺得這個提議不好，爹不適合管錢。"
湯麗苦笑著扯了扯嘴角，"阿哥我很害怕。
“不怕，”湯旭展開手臂摟住她，輕輕拍拍她脊背， “日子不就是要一步步過得，向前看往前走，總會越來越好。”
湯麗將臉埋在他懷裡，使勁點點頭。
之後沒兩天，湯二虎自己過來了大宅子，他頭一次來，還跟人打聽了下路咋走。
“你去衛東家啊，那你聞著香味過去就行了，他家這會兒正賣串串呢，你是不是也要去買些嘗嘗?"
湯二虎心說我不用買，我家哥兒會給我送!
他是真的很少來後村，看哪都新鮮，尤其是在聞著香味看到排著長隊得那些人後，差點兒沒敢繼續往前邁步。
“爹?!”從後門出來的湯旭一眼看到站在幾米外的湯二虎，驚喜的朝他跑過去，“爹你咋來啦!你吃飯了嗎?"
湯二虎朝他笑了下，看到那麼多人等著，便道： “你先去做生意，忙完再說。”
“你就是旭哥兒他爹啊!你把旭哥兒養得可真好!”
湯二虎看了眼跟自己說話的婦人，不認識，
不過仍是笑著嗯了聲， "我家旭哥兒就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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