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胃裡翻騰，想吐又吐不出，看見婆婆拿著大海碗進了灶屋，心裡那叫個苦。
那可是山羊肉，多補身體，可那味道她也是真聞不成，也不知肉做好了自己能不能吃，要是不能吃，得多虧啊。
就因著這事，她還把好心給送肉的湯旭念叨上了，心裡腹誹他會裝相，羊肉不留著自家吃，還往外送!
衛忠紅要是知道她想啥，恐怕會不顧她懷著娃抽她大嘴巴子，真是夠不要臉的，人家給你送肉吃還送出錯了。
她一邊切洗羊肉，一邊朝屋外的大兒媳問道：“小西過來說啥沒?”"啥也沒說，放下碗就走了，讓明天把碗送去攤子就行。"
“你上菜地裡拽兩根青蘿ト,羊肉燉蘿卜最補身體。”衛忠紅手上動作利索，心裡盤算著等會兒吃完飯得去一趟大宅子那邊，人家給送來這麼大一塊肉，不當麵道謝不合適。
她這邊忙活，湯旭在家更忙。
那些羊下水不處理放到明天都得臭了，鍋裡羊排肉燉上後，他便坐在小木冀上，鏟了些草木灰搓洗羊下水，羊頭也用灶坑火將毛都燎了，泡在水盆裡等會兒的刷一下。
“哥夫我回來啦!”衛西樂顛顛的進了灶屋，結果味道有些衝，他喊完又退了出去。湯旭回頭看了眼，說道： “你彆進來了，去菜地裡拔兩個青蘿卜，還有大蔥和香菜。”
"好!"
湯旭洗羊腸得時候想著可以留一些灌臘腸，明兒讓衛東去買些肉回來。養肝單獨拿出來等下直接炒著吃，他又朝外喊了聲：“小西，再拔兩根胡蘿卜!”
“知道啦!”
湯旭用草木灰水洗了幾次盆裡的羊下水，
邊洗邊聞，然後用清水再洗。直到那種衝鼻子的味道幾乎沒有了，他點點頭，滿意道：“可以煮了。”
灶屋的兩扇窗戶都被打開，湯旭燒火煮下水，燙一下撈出來洗洗繼續煮。
“哥夫，我去喂豬。”衛西把洗好的蘿卜香菜放到盆裡，探頭進灶屋聞了聞，沒那麼臭了，他放心的邁步進去，"給胖胖吃啥?"
“豆渣餅加地瓜土豆，你切碎一點煮煮就熟了，豬草也給它切一些，煮的時候注意點彆燙到。”湯旭這會兒忙著做飯，沒空煮豬食。
衛西點頭，"好，那雞和兔子呢?"
“雞跟豬吃一樣的就行，兔子那邊有菜葉子，抓一把給它。”湯旭掀開燉著羊排的鍋看了眼，確認湯夠了不用中途添加後將鍋蓋蓋好，灶膛裡燃著的柴火抽出一根懟進旁邊灶膛。
他其實想烤羊腿。
前腿不大，烤熟也用不了多久。
想做就做，湯旭直接去到後院把堆放在角落的石板搬了一塊過來，然後又跑到半山坡上找了幾塊差不多大小的石頭。
削了根粗樹枝把羊腿穿上，架在燃燒的柴火上。
“阿哥!!!!”湯陽的聲音從高高的院牆外傳進來，湯旭高聲回道： "在後邊!"然後就見湯陽從屋後繞過來，直奔他。
“阿哥!”
湯旭看他，笑道： “咋就你自己，爹和麗姐兒呢?”“在後邊，阿哥你乾啥呢?”湯陽蹲到他旁邊，盯著在火上炙烤的羊腿， “我們就吃這個嗎?”
“還有燉肉，這個是烤羊腿，剛開始烤。”湯旭在他頭上抹了把，“去洗洗手洗洗臉，熱得臉都紅了，我熬了綠豆水在井裡鎮著，拎上來給大家都倒一碗喝。"
湯陽點頭，左右看看沒瞧見衛西，問道： “小西哥哥呢?我從後院過來沒看見他。”
“喂完豬有些累，回屋歇著了，你等會兒再去叫他。”
湯陽嗯嗯應了，又跑去後院。
衛東過來看湯旭在烤羊腿，挑了眉， "你還會烤肉?"
“我想弄個那種可以轉的架子，沒找到合適的樹枝，你會烤吧?”湯旭抬頭看他，見他頭發生有好多草屑，驚訝的問道： “你幫爹下地乾活了?”
“嗯，我還割了不少，爹誇我是乾活的好手。”衛東抬手在頭上撫過， “我會烤，你忙彆的去，我烤。"
湯旭嗯了聲，站起身讓開位置， “我還說你們能早點兒回來，結果天都快黑了，乾啥了?我餅子都沒烙，幸虧麵早早發上了。"
“嗯，耽誤了會兒，你去烙餅，我烤肉就行，把你要放的調料拿來。”衛東避過他問的話題，上手翻羊腿。
湯旭沒多想，進灶屋把鹽水和辣椒粉拿出來，還拿了一小碗豆油。"一會兒先刷鹽水，烤得快乾了再刷油，拿刀劃口子，你彆給烤糊了!"“知道，我會烤肉。”衛東手握小刀，兩下劃出口子，“這樣行吧?”
“行。”湯旭滿意點頭，在他臉上戳戳，“咱們能不能吃到香噴噴的烤肉就看你了!”衛東突然就特彆有壓力了， “好吧，我儘量。”
湯旭跟他男人說完話也沒見便宜爹帶著麗姐兒從後院過來，心中有些納悶，便過去看了眼。湯麗臉上的紅腫還沒消下去，這會兒正用冰涼了井水往臉上拍。湯二虎給大騾子刷毛呢，跑這麼一趟騾子也熱了。
“爹!”湯旭走過去，拍拍大騾子的脖頸，熱乎乎， “衛東幫你割麥子去了?”湯二虎笑嗬嗬的點頭， "東子乾活利索，割得比我快多了。"湯旭詫異， "他不是不會嗎?"
“不會可以學，他那一身肉下地乾活也不耽誤，”湯二虎用葫蘆瓢舀水澆在大騾子身上，再拿刷子給它刷毛， "旭哥兒啊，你能嫁給東子，真是享福了，東子不錯，很不錯。"
湯旭有些疑惑，咋突然開始誇人了?
"爹……剛才是不是出啥事了?"
湯二虎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不說話了。
湯旭蹙眉，沒追問，隻道： "刷刷就行了，爹等下進屋歇歇喝點水，我烙餅去。"
湯二虎趕緊點頭，不追問好，他都不知道咋跟旭哥兒說。
湯旭往回走，就見湯麗還在井邊洗臉，他沉著臉過去，一把將小姑娘拉起來，看到她半張臉上的紅腫痕跡，眼神一下就冷了，”是不是娘去家裡了?"
湯麗抿著嘴唇垂著頭，不敢看他。
湯旭拉著她往回走，進了正
屋拿了自己的布巾給她擦臉，"不說話我就看不出來?你要是不說我就問湯陽去。"
湯麗用布巾捂著臉，眼圈紅紅的抽泣， "娘帶著大舅去家裡搶豬和雞，還打我和阿陽，還罵我們都是白眼狼，說阿哥是短命鬼，爹回來打她也沒用，她，她……"
湯麗哭了出來，一聲一聲抽泣。
湯旭心裡堵得慌，伸手把小姑娘攬進懷裡輕輕拍撫安慰，"行了，沒事，那她咋走的?把豬和雞都拉走了?"
他其實並不太滿意這種做法，一次讓劉香香得逞，下回她還會跑回來要東西，這種不要臉的瘋子就得給她個狠得，讓她怕了就不敢再上門了。
老話不是說了麼，橫的怕不要命的，劉香香是瘋瘋癩癲的橫，碰著個不要命的她就慫了。結果讓他沒想到，湯麗聽了他的話後居然搖頭了。
“沒給?沒給她，她能走?”湯旭語氣中滿滿都是驚訝，"難不成爹威肋她了?"湯麗又搖頭。
“說話，彆搖頭。”湯旭把布巾掌回去掛好，“到底咋回事。”
然後湯麗就把劉香香的所作所為，衛東是怎麼動手把人嚇跑的事給說了。
湯旭聽完以後好半天沒回神，湯麗叫了他好幾聲，最後隻能推推他，"阿哥，你咋了，說話啊。"
湯旭回神，問她： “你哥夫真說了那麼多話?”
彆的不提，衛東居然能耐下心來跟劉香香叭叭，這一點是他怎麼都沒想到的。湯麗也挺納悶，說道：“哥夫就跟阿哥似的，特彆能說!”湯旭抽了下嘴角，瞪她一眼， "我很能說嗎?"湯麗點點頭，非常確定的告訴他，"是的，阿哥現在特彆能說，還說的特彆好。"
行吧，破案了，這是被他給影響了。
“你回屋歇會兒，這事兒既然已經解決就彆再多想知道不?”湯旭在小姑娘頭頂輕輕按按， "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湯麗紅著眼睛點點頭，咬著嘴唇應了聲。
湯旭去灶屋，路過專心烤羊腿的衛東，手在他肩膀上拍拍，語氣帶著些許讚歎的來了句： “沒看出來，你挺葬啊。"
衛東咳了聲，微微仰頭，對上湯旭的視線後笑了下，
"還行，方法好用就成。"
“你要是一個失手沒控製好力氣，把她給勒死咋辦?"湯旭啪啪往他肩膀上拍，力氣可大， “下次不能這樣了!"
衛東歎氣，伸手把他拉過去摟住， "知道了，肯定不再這樣。"湯旭眯眼，一臉懷疑，"真的?"
“……”衛東沒吭聲。
“你又哄我!”湯旭捶他一下， "你就不能換個彆的方法把她嚇走?"
衛東仰臉看他，眼中帶了些許疑惑，"啥方法?當時她再吼叫幾聲，估計你爹都得被氣死。"湯旭仔細想了想，好像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也沒什麼好方法了。
"那你以後也不能這麼嚇人。"
衛東點頭， "行行行，都聽你的，以後不這樣了。"湯旭滿意了，推他肩膀， "放手，我看看肉燉的咋樣了。"衛東看了眼快烤熟的羊腿，往上又刷了便鹽水，“辣椒粉是不是等下再撒上去?”
“嗯，撒完以後得稍微烤一下香味就出來了。”湯旭進了灶屋，滿屋都是羊肉的香味。鍋裡燉煮的下水也都好了，撈出來切成小塊放進乳白色的羊湯中繼續煮。湯旭把發好的麵揉了揉，烙發麵餅。
“阿哥!好香好香，太香了!”
“哥夫，給我倆吃一口吧，忍不住拉!”兩個小少年探頭進來，一邊吸鼻子聞香味一邊咽口水。
連湯二虎也被香味勾過來，不過他沒往灶屋進，而是站在衛東旁邊低頭看著那被火實烤得滋滋冒油的烤羊腿。
“熟了吧?”中年漢子搓搓手，一臉期待。
衛東用小刀在已經烤得略微有些焦硬得羊肉表麵輕輕劃了下，濃香的肉味立馬竄了出來，他撒了些辣椒粉在上邊，又翻了下羊腿撒另外一邊， “馬上就熟了，爹喝點兒酒?”
“喝!今天喝個痛快!”湯二虎心裡的鬱氣在此刻終於消散，拍拍衛東的肩膀道： “你是個好樣的，不過以後彆那麼衝動，再嚇著旭哥兒。"
衛東點點頭， “知道了爹，剛才旭哥兒已經說過我了。”
灶屋裡，湯旭給湯陽和衛西一人一塊羊排讓他倆先啃著，夾了塊蘿卜嘗嘗，已經熟透
，另外—鍋的羊雜湯鹹淡也正合適。
“擺桌子，先把餅端過去。”他掌勺子往盆裡盛肉盛羊雜湯，然後又熱鍋爆炒一道羊肝胡蘿ト。
堂屋的桌上擺了好幾個小盆，一道燉羊排蘿卜，一道羊雜湯，一道炒羊肝，一道烤羊腿，還有一大盆烙的發麵餅。
太豐盛了。
羊肉大餐!
“開飯!”湯旭把碗中的香菜末和蔥花倒進羊雜湯裡，笑著一揮手， “吃吧!”
這一頓飯吃得一家人頭都不抬，本來湯二虎還想跟哥婿邊喝邊聊，結果羊肉羊湯的滋味大鮮美了，連蘿卜都是鮮甜的，他一口接一口，連酒都沒顧上喝。
發麵餅子單吃有些乾，掰碎了泡在羊雜湯裡，小塊的餅子洗滿乳色湯汁，一口下去又鮮又軟。
湯陽和衛西他倆挨著坐在一起，捧著碗呼嚕呼嚕喝湯吃肉，眼皮都不抬一下，特專注。
“你倆彆吃太多烤羊肉，那個辣吃多了上火。”湯旭提醒道。
兩個小的點頭，手裡抓著羊排啃肉肉。
湯麗也吃得很香，她看湯旭，問道： "阿哥，這個湯也可以煮麵條吃吧?"
“下麵片最好，等會兒你們回去的時候帶一盆羊湯走，明兒早上你揪點兒麵片單獨煮，熟了再倒湯裡。”湯旭給她舀了一勺肉， "喏，多吃點。"
衛東啃肉啃得滿嘴都是油，聞言問道： "咱們也吃一頓。"
“行，還有個羊頭正煮呢，煮熟了把肉拆下來也能炒個羊頭肉吃。”湯旭腦子裡想的是羊雜還有不少，明天應該能賣一次，"你說我要是明天賣羊雜湯泡餅，多少銅板一碗合適?"
“十文錢!”湯陽抬頭朝他阿哥喊道："少了十文錢不賣!"
“十文錢有點兒多，估計沒人買。”湯二虎搖頭，覺得貴，要是他肯定不買。湯旭卻覺得十文錢挺合適的，兩個餅子一碗湯。“明天試試，沒人買就自己吃，反正不會浪費。”衛西讚同點頭， “哥夫做的啥都能賣出去!”
湯旭笑著看他， "快吃吧，吃完跟阿陽在院子裡走走，彆積食了。"
晚飯吃完天都黑了，湯二虎趕著板車載兒女
回家，還帶了一大盆羊湯，裡邊不少羊肉。他本來不掌，結果衛東說不拿就不讓他們走，湯二虎拍了哥婿胳膊兩下，到底把盆放板車上了。
回去路上，湯二虎沉默了一陣後，對姐弟倆說道： "今天這事兒你倆也看見了，以後你們就當你娘死了，沒有這個娘了，你阿哥哪怕不是我親生的，對我，對你們，對這個家都已經很不錯，你倆長大以後不管是嫁人了還是娶了媳婦，都不能忘了對你們阿哥好，知道不?"
姐弟倆齊聲答應， “知道!我們肯定對阿哥好!”
湯二虎歎了口氣，盤算著今年的新糧要不然少賣些，給哥婿那邊分一些，他們吃得多，自己又沒種地，就算收租子也不一定能收回來多少糧食。
這麼一想，他心裡就鬆快不少。
另外一邊，湯旭在灶屋裡拆羊頭上的肉，香味一縷一縷的往鼻子裡躥，雖然已經吃的很飽，也沒忍住揪了塊皮塞嘴裡嘗嘗滋味。
"香!"
“是香，"衛忠紅笑嗬嗬的進來，"你這肉燉的比我燉的香多了!”湯旭回頭，驚喜道：“大姑快來嘗嘗，剛煮好還熱乎的!”衛西走在衛忠紅身後，聽見他哥夫的話後，點點頭。學到了，要熱情，真誠的熱情。
括入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