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旭到底是顧念了一丁點兒情麵，在衛東把用麻繩捆成粽子的李秀拎到板車上後，拿了床薄被給人從頭到腳蓋上了。
"走。"他做到邊上，臉色冷冰冰。
湯三虎家已經全出動了，正周圍滿哪找人。
大清早雞剛叫，湯小花拉著湯小草，姐妹倆在村路上，還不敢大聲喊，怕被人知道。
湯奇則是上了山，他娘跑去埋的地方。
湯三虎看著三個孩子都出去後，才皺著眉頭，他心裡有個猜測，不過總覺得不可能。
那麼遠，李秀咋還能走過去?
就在他躊躇著是不是要去湯旭那邊把人找回來時，他家門口停下了一輛騾車。
湯三虎一愣，認出來那是衛東家的高大驢子後，快步往外走。
湯旭都沒下板車，直接掀開了蓋著李秀的薄被。
對上那雙充滿怨恨的眼睛，湯旭又好氣又好笑。
衛東轉頭看他，順帶掃了眼李秀。
李秀死死盯著湯旭，好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睛。
衛東蹙眉，"她為啥這樣?"
“自己把娃給作沒了，怕被家裡人斥責，找個墊背的。”湯旭哼笑，扭頭看向從院子裡快步出來的湯三虎。
"三叔，我把三嬸給你送回來了。"
湯三虎看到被五花大綁還嘟著嘴的李秀，狠狠皺眉， "她咋說都是你三嬸，你也不能把她綁了啊。"他一邊給對方解繩子，一邊抱怨。
湯旭冷笑了聲， "她穿過大半個村子跑去砸我家大門，那一身狼狽的樣子要是讓人瞧見，我有八百張嘴都說不清，三叔知道她喊啥不?她說是我不讓她賺銀子，才把她孩子給弄沒的，我冤不冤?我跟你說的很清楚，這買賣今年做不成，明年再看，你是我三叔我才跟你說實話，我又沒說不帶她做，咋的看我是小輩就欺負我唄?就看不得我好?"
湯三虎被他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
李秀已經被解開身上的繩子，嘴裡布巾都沒拽下來，靠在湯三虎懷裡抬腿就往湯旭身上踢。湯三虎趕緊抱著她往後退。
“旭哥兒你彆跟你三嬸生氣，她就是太傷心了，你原諒她這次。”自家理虧，湯三虎
拉下臉道歉。
湯旭擺手， “可彆，我實話實說，三叔我要不是看在你麵子上，我能管她叫三嬸嗎?我長這麼大一共見她幾麵?
當初我落水生病，大伯娘拿著雞蛋來家裡看我，她沒來這我不挑，她跟人說我閒話，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現在瞧見我讓大伯娘跟著賺錢，她就眼紅的不行，咋得，我沒病死就不是賠錢貨了，現在舔著臉讓賠錢貨教她賺銀子了，早乾啥去了?
這話我還就放這兒了，買賣是我的，我愛叫誰賺銀子是我的事，彆以為要死要活就能把我拿捏住，我這人記恩更記仇，特小心眼，三嬸笑嗬嗬說我是賠錢貨，死了就死了這話，我肯定是要記一輩子的。"
旭哥兒當時燒的昏沉，渴得不行，劉香香又不給他倒水，湯麗也不理他，隻能自己昏昏沉沉去倒水，結果就聽見李秀跟旁邊鄰居那倆愛扒牆頭的婆娘，邊嗑瓜子邊語氣調侃說， “那是個賠錢貨，淹死了也不心疼，反正家裡有兒有女，少個哥兒也沒啥，看劉香香那樣就是沒打算救。"
這話旭哥兒聽完以後，當天晚上就再次高燒反複，然後湯旭穿過來了。
湯旭看了眼湯三虎，冷聲道： “三叔，把她看好了，這瘋瘋癲癲的樣子，真跑出去招惹了彆人，那就沒我這麼好心的給她送回來了。"
說完，拍拍衛東，“走吧，回去做飯。”衛東也看了湯三虎一眼，這一眼滿滿都是警告。下次，就沒這麼簡單了。
回去的時候湯旭想著還是得跟湯二虎說一聲，便道： “去我爹那裡。”
衛東嗯了聲， "你是不是挺難過?"
"沒有，”湯旭往前挪了挪，靠著他的後背， “說難過算不上，就是覺得挺沒勁的，咋這麼多見錢眼開的人呢?"
“誰不愛財?"衛東笑了聲，回手把他摟懷裡，親了親他的額頭， “愛財也得分是咋愛，有些人從根上就壞了。"
湯旭讚同的點頭，打了個哈氣， “快點兒天冷吧，天冷了就都貓在家裡不出門了，也就沒那麼多事兒了。"
衛東拍拍他肩膀， "明天咱倆去山上轉轉，過陣子天氣冷了以後就不能進山了，會有危險。"“嗯，知道了。”湯旭應了聲。
湯二虎剛從家裡出來就看見
停在門口的騾車，他家旭哥兒昏昏沉沉的靠著衛東，一臉睡不醒的樣子。
“咋不敲門啊?”湯二虎手裡拎著個鋤頭， "不對，這麼早跑過來乾啥?"湯旭接二連三打哈氣，眼淚都出來了。
"爹你吃飯沒?"
“吃了，你倆沒吃?麗姐兒熬了粥，進屋吃去，”湯二虎實在是很疑惑， "你還沒說，咋這麼早過來了?"
“昨天三叔回去以後，也不知道咋跟三嬸說的，三嬸後來把娃給掉了，糟了不少罪，大伯娘過來咱家借板車，你那會兒喝多了，衛東趕騾車送她過去的。”湯旭麵無表情說完，又打了個哈氣， “我本來還挺同情她，流掉的娃是個兒子。”
湯二虎蹙眉，臉色沉了下去。
雖然跟李秀不熟，也知道那是個性子不好的婆娘，所以這會兒哪怕湯旭沒細說，他也大概猜到了原因。
"然後呢?"
湯旭聳肩攤手， "然後她瘋了，天不亮就跑去我家大門外邊，喊叫著說是因為我不讓她賺錢，她才沒了孩子，對我又罵又打，剛才我把她綁起來送回家了，也跟三叔說了，讓他把人看好了。"
湯二虎臉色更難看。
"爹，三叔那邊我是不打算有啥聯係的，以前本來就見的次數不多，以後更是能不見就不見，所以我跟你說聲，你也不用夾在中間為難。”湯旭又一個哈氣打出去，擺擺手， "不成了，我真的太困了，爹我們回去了。"
湯二虎沉著臉點頭， "回吧，回去繼續睡會兒，最近忙就彆過來了，等忙完再來。"湯旭朝他笑， "忙啥啊，知道的，爹放心吧，我不亂跑。"湯二虎點點頭。
等看著騾車離開，湯二虎拎著鋤頭轉身直接去了老宅，找到老娘吳桂枝把李秀跑去找湯旭麻煩的事情一說，老太太炸了。
"她咋敢的?她咋那不要臉!”吳桂枝氣的從炕上下地穿鞋， “我得找她問問去!"湯二虎沒攔著，看了眼聽到動靜過來的大嫂，朝她點了下頭後，沉默的拎著鋤頭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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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桂枝打完人自己跟嚎喪似的指著湯三虎罵， "你個不孝子!我把你養這麼大，你人事不分啊你!"
湯三虎頂著臉上通紅的巴掌印，垂著頭不說話。李秀躺在炕上兩眼毫無生氣的看著房梁，同樣不說話。吳桂枝朝她呸了聲， "攪家精!"
呸完，走了。
一出門看到湯奇和湯小花站在門外，哼了聲， "你倆彆跟你們娘學，竟盯著彆人兜裡的東西，不然你倆也好不了!"
說完，氣呼呼的走了。
羅平平站在大門外都沒進去，等老太太出來，趕緊伸手去扶人， "娘，彆氣了，再氣出病來。"
“咱家今年咋這不順，老大媳婦你明兒陪我去廟裡拜拜。”吳桂枝呼哧呼哧喘粗氣，臉都氣紅了。
也可能是打人的時候給累的。
羅平平點點頭，認同她的說法，是得去拜拜。時間一晃過去一個多月，進了九月末。
秋收已經如火如荼的開始，各家都忙活著搶收旱地水田的糧食，湯二虎忙得腳不沾地，幸虧有老黃牛幫忙，不然他得累死。
湯麗也吸取教訓，最近天天做肉吃，讓爹補身體。
湯陽雖然也會去地裡幫忙，但是他人小，做的事情實在有限，同樣累得不行，身上的軟肉肉都沒了。
湯麗心疼的不行，不僅成天給做肉，還買了大骨頭熬湯，一天三頓的喝。
“阿姐我能不能不喝了。”湯陽看著碗裡的骨頭湯，雖然聞著味道很香，但是他心裡苦。
不是他挑食，而是連喝五天，一天三頓，喝的他舌頭都麻了。
湯麗瞪他一眼， "彆人家想喝還喝不到呢，你居然不知足。"
湯二虎捧著碗喝湯吃蘿卜，聞言看了眼閨女。
"等會兒我去抓魚，咱們晚上喝魚湯。"實話，他也有些喝夠了。
湯麗點頭， "行，那等會兒我去買塊豆腐。"
“買啥豆腐?”湯旭探頭，笑嗬嗬問她， "麗姐兒要燉豆腐吃?"“阿哥!”湯麗驚喜， "你咋來了?吃飯沒?"
湯旭
把背簍遞給她，進門， “吃了，”他看了眼捧著碗的湯二虎，笑眯眯打招呼， "爹，想我沒?"
這段時間忙著處理家中的菜，還三不五時的跟衛東進山打獵，湯旭都沒過來。湯二虎點頭， "想啊，你小子忙啥呢，阿陽過去兩趟都沒看見你。"
湯陽已經有了自己是小男子漢，不能往阿哥身上撲的意識，不過仍是貼著湯旭，親昵的說道：“阿哥我可想你了，小西哥哥說你跟哥夫去山上了，我都好久沒見著你了。”
湯旭點點頭，拉了個小木凳坐下， “過來給你們送點心還有兔子野雞，家裡兔子又下了不少崽子，大的就殺了吃肉。"
兔子太能生，長得也快，湯旭跟衛東說把長大的殺四隻，自家留一隻吃，爹和大伯娘還有大姑家，各送一隻。
“野雞是衛東早上抓的，”湯旭拍拍靠著自己的湯陽，懟湯二虎道： “已經給小西找好教書的老秀才了，爹你這邊啥時候忙完，讓阿陽過去跟著學。"
湯二虎想了下，喝了口湯， “再有個三四天也差不多了。”湯陽滿臉喜色， "阿哥我是不是要去買毛筆和紙，還有書?"
“不用買，那邊都有。”湯旭摸摸他的頭， “快吃飯去，我去趟老宅。”湯陽粘著他， “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