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2)

中秋節過後沒多久,全村的人家都開始閒下來,養養地,過陣子種冬小麥。湯旭也在計劃著是不是搞個暖棚試試,咋也沒想到,十月中旬,下雪了。

他前一天晚上還跟衛東念叨,說是家裡的蘿卜地應該差不多能起了,蘿卜要被霜打一次才甜。一問才知道,再過幾天就到霜降了。

“是不是山路要封了?”湯旭轉頭問身後的男人,衛東此時正一針一針縫漁網,他做的這個漁網是那種很大的,不是湯旭平時給湯陽做那種小的。

“嗯,過陣子雪下的大了,野獸都不太出來,而且路不好走有危險,立冬後我基本不太往深汕去,小幽山都很少上。"衛東專注手上的活,縫針的動作不算太熟練,但是能看出來他會做。

湯旭哦了聲,去柴房看了眼,裡邊整齊擺放著粗粗細細不一的劈柴,還有很多樹枝和苞米瓤子,稻草麥稈也不少,都一捆捆紮好放在角落摞得很高。

站在柴房門口大概估算了一下冬天家裡要用多少柴火後,湯旭又轉身去找衛東,"木柴不夠,是不是要買炭?"

"少買些就夠了,家裡苞米瓤子夠燒,"衛東抽空抬頭看他,問道: “你冬天怕冷不?”湯旭點頭, “誰不怕冷,要不是怕餓死,我寧可天天窩在炕上不下地。”衛東眼睛噌就亮了,好似發現獵物的野獸。湯旭頭皮一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你做漁網乾啥,要網魚?”他生硬的轉移話題,眼睛盯在被衛東拿在手中的那一部分粗麻繩上,絕不亂看。

衛東哪會不知道他的想法,輕笑聲回道: “想著冬天上不成山,就去下河撈魚,後村不少人冬天都去撈魚,不過有人運氣不好,撈不到魚還掉河裡了。"

湯旭想了想那邊河灘上的情況,覺得等河水凍上以後去撈魚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我幫你縫。”用麻繩縫漁網特彆費手,如果沒注意下針的方向很容易把手指頭戳出血。

湯旭以前都是編網,縫網還是第一次。

"不用,馬上完事了,你彆紮著手。"衛東說話的時候也在動手,湯旭看了一會兒發現說是縫,其實更像勾。

織毛衣他會,勾毛衣同樣很在行,他高中有陣子還勾手工娃娃賣錢來著。想到織毛衣就想到後院那兩隻長毛野山羊,他有點兒手癢癢想剃羊毛搓毛線了。

/>不過雪季馬上到來,記憶中冬天很冷,要是現在給山羊剃了毛,恐怕它倆就得在大雪降下後凍死。

不僅不能給它們剃毛,還得多攢些乾草給它們留著過冬。

“咱倆這兩天把後院半山坡上的草都割了吧,還得上元寶山割一些留著給家裡騾子和羊過冬吃,還有豬,你明兒多去買些豆渣餅,天冷了放外邊也不壞。"

衛東嗯了聲,展開手中快縫完的漁網看了看,有些地方孔洞縫的大小不均勻,他還會再補幾針。"得開始存冬菜了。”湯旭看著院子裡的蘿卜白菜,咽了下口水, "土豆地瓜多拉回來幾車,還有乾苞米棒子,拿回來我編上掛廊簷下邊,還能當個景兒賞。"

他又看了眼旁邊菜地裡的紅色小辣椒,這個也能串起來晾了,再多留些這種。一邊腦子裡盤算著把哪些菜留種,一邊將旁邊散亂的麻繩捋順纏團,湯旭雙眼有些失神。

衛東把漁網縫完,一抬頭看到從東廂房出來的老秀才,這老秀才已經五十來歲,雖說為了科舉功名奔波奮鬥了大半輩子,可他也沒把家中事務全丟給父母妻兒,雖說身體有些弱不禁風,乾活從來不偷懶。

就憑著這一點,哪怕他學問做的一般般,湯旭也覺得他可以來教孩子們讀書。彆的不說,起碼這人心性可以,不是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

老秀才姓衛,要說起來跟衛東還有點親戚關係,不過衛東已經把自己和衛西從族譜上給劃去,又另外自己立了個族譜,他跟這位衛老秀才就沒啥關係了。

衛老秀才也清楚自己幾斤幾兩,最初衛東找他來給衛西啟蒙讀書寫字這些,他是拒絕的,但衛東給的銀子實在太多,彆說教兩個孩子,教二十個都綽綽有餘。

湯旭同樣看到從屋裡出來的衛老秀才,他起身將放在一旁的小籃子拎在手上,裡邊是一盤他早上炸的開口笑點心。

開口笑這玩意炸好後要用糖裹著翻炒一下,讓每一個酥脆的電信上都沾滿甜津津的糖漿,再放到芝麻裡滾上一圈,放涼後,拿一顆扔嘴裡,哢嚓咬下滿口酥甜蜜留香。

衛老秀才教了衛西和湯陽這兩個孩子一陣子,隔三差五就能在湯旭手裡收到這種小點心。起初他不好意思接,實在是湯旭太熱情,被他笑著三言兩語一說,等意識到的時候,那美味的小點心已經進了嘴。後來他也就不再推辭,隻每日授課時更加儘心儘力

"老先生今天辛苦了,下雪了路滑,下午你就彆來回折騰了,明兒一早要是還這樣,我讓東哥去接你。”湯旭是真怕路不好走把人給摔壞了,畢竟兩家離的並不近。

衛老秀才接過籃子道了聲謝,隨後捋著胡子笑道: “走兩步路而已,比下田地裡乾活輕鬆多了,彆看我頭發白了,腳程還是很不錯的,等回家午歇後我再來,這種小雪不用休息,彆耽誤了他們的課。”

湯旭一聽這話,趕緊恭維了兩句,然後把人送出門。全程,衛東一個字都沒說。

等人走後,湯旭才轉頭問衛東, "你好像對衛老秀才不太尊重。"

衛東勾了個很諷刺的笑容,說道: “他家跟衛忠國家有親戚,大概是隔房的同輩兄弟,關係很近。"

湯旭挑眉, “咋的,他家裡人欺負過你們兄弟兩個?我看小西對他沒啥彆的態度。”

衛東擺手,將用完的粗鐵針戳在纏線板上,邊整理漁網邊解釋給湯旭聽, “姓衛的在我這裡就兩種人,一種罵過我們的,一種沒罵過的,他家屬於罵過但不是他罵的,是他兒子,不過那會兒也小,被我打了一頓之後倒是不再說了。”

湯旭蹙眉, "你咋早不"

“說啥,你挑了那麼多秀才公,挑挑揀揀才定了他,那就是他有過人之處,我為啥要攔著,再說那事兒他也拉著他兒子來道歉了,事情就過去了。"

湯旭磨了磨牙,嘟囔了句: “下次不給他拿點心了!”

衛東失笑,把人拉過去抱到腿上坐好, “可彆這樣,本來就沒多大點兒事,沒啥好氣的,咱又沒吃虧。"

湯旭想想也是,之後還特意去問了衛西,對方也說不記得這種,就算是這樣也無所謂,老秀才教的很好,他跟阿陽弟弟學的都很開心。

因著下了雪的關係,哪怕雪不大沒到積雪的程度,村道也被弄得一片泥濘,平時走著沒啥事,一到雨雪天就寸步難行。

主要是泥巴粘鞋底,從後村走到前村,鞋底板能糊二斤泥巴。

最近來學習,湯陽每天早上當爹的把他送過來,回去以後就忙著用收回來的稻草和麥秸稈編筐編草窩,這玩意拿去鎮上賣,一個兩文錢,一天咋也能賣上四五個。

湯二虎

自從過了一陣子兜裡分毛沒有的日子後,他就知道沒啥彆沒錢,有啥彆有病這話有多正確了。

所以他開始做一些靈活賺錢補家用,雖說天氣熱的時候,家中靠著串串和涼皮攢下一筆,但就那些,都不夠把家中房子擴一擴,等以後家裡娶新媳婦進門,咋也得再加蓋兩間。

不僅是兒子要娶媳婦,閨女也得嫁人,哪哪不都是要錢的。

這麼想著,他就特彆有緊迫感,平時不忙地裡活的時候,就拿麥秸稈苞米葉這些編個筐啥的,要是有彆的力氣活也會去做,雖然賺的不多,一天咋也能得個十來文。

湯二虎隻當是鍛煉身體,旭哥兒編筐的手藝就是當爹的教的,湯二虎彆看長得五大三粗,這漢子手挺巧,起碼比衛東巧,家裡要是一些東西壞了用不成了,他也能修一修,補一補。

鎮上趕集日的時候,湯二虎就趕著牛車,把他編好的那些都放牛車上,誰買就賣,一切隨緣,自己做小木凳上繼續忙活手裡的東西。

有人看他穿著破舊,就喜歡跑到他那邊炫耀自己穿得好,湯二虎順勢推銷自己的編筐編籃子還有一些其他東西,還彆說,真賣出去好幾個。

也是因著地裡沒啥活忙了,又買了黃牛,他才有功夫出門。

今天下雪,湯二虎一早趕車把湯陽總去大宅那邊學習,轉道就從後村直接去了永安鎮。

永安鎮這邊雪下的不大,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地上的一層碎冰粒子都已經化的差不多,土地濕潤潤卻沒有泥濘。

黃牛拉著板車慢悠悠往前走,湯二虎坐在車上,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氣。

下雪也澆不息趕集日的熱情,湯二虎找了處沒人的地方停好牛車,看著來往在街道上腳步匆匆的行人,也沒吆喝,隻是將早就編好的筐,籃子,墊子,全都擺到地上,自己坐在板車上繼續編筐。

他旁邊是個賣蘿卜的攤子,蘿卜瞧著胖墩墩,還連著不少泥,應該是剛從地裡拔出來的。

賣蘿卜的老漢見湯二虎沉默著編筐也不吆喝,看了看他那幾個摞在一起的筐,又看了看自己擺在地上的蘿卜。

"大兄弟,眼生啊,以前沒來過這邊吧。"湯二虎聽見聲音扭頭一看,就見坐在小木凳上的老漢仰著臉笑嗬嗬看自己,他朝對方點了下頭,

算是回應了對方的話。

>那老漢見他不說話,又搓搓手,小心問道: “你這筐多少銅板一個?”

湯二虎聽他問價,禮貌回道: "筐三文,墊子兩文。"